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花千骨同人耽美』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作者:露露101   文案:   本文为小说《花千骨》同人耽美中篇,CP为笙箫默和白子画…   本文是在一个小刺激下,心血来潮下想写的,目的仅是为了折磨一下白子画。内容十分bt,纯清水叙事,前期暗黑,后期会极少一点肉…接受无能者慎入…请勿参照原著小说“花千骨”…   本文内容接原著小说结局处妖神大战开始,讲述了笙箫默为了让白子画恢复正常而陷入沉睡,而白子画为了唤醒笙箫默的过程……   内容标签: 年下 虐恋情深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子画,笙箫默 ┃ 配角:摩严,东方彧卿 ┃ 其它:花千骨,耽美 第1章 第一章   题记:   时光如水,总是无言。若你安好,便是晴天。   .......................................   狂风怒号,飞沙走石,海天间灰蒙蒙一片,白子画脑中一片轰隆,耳边两个声音争吵不休,犹如鬼魅:“选天下还是选我?我!天下!”   六界的安宁终究要毁在他的手上吗?   “啊”,一声悲嚎,眼前的一切如帘布般拉开,顿时,风平浪静,一片晴好,方才那一幕竟像仅存在他的幻觉中一般。   白子画不可置信的抬起手看了看,再望着眼前的情景,石破天惊的一剑,没穿了花千骨胸口。   悯生剑下,妖力四溢,她便是魂飞魄散,不可能再入轮回。   花千骨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他,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苦笑,身体便轻飘飘的跌落。   白子画慌乱上前将她那无力的身躯接住,缓缓落下。   “尊上…尊上…”,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白子画恍然回头,印入眼帘的正是摩严的诧异与笙箫默的担忧以及二人身后各门派的一众弟子,   他到底犯了怎样一个可怕的错误?   白子画看向怀中的花千骨,只觉一股透骨的凉意由头至脚击穿肺腑,冻的声音都颤抖了:“你故意设计让我亲手杀了你?”   花千骨笑了,笑的那样虚弱却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好,既然如此,师父陪你一起死。”伸直手臂,逆转功力,“砰砰”几下轻响后,抱着花千骨的手松开,他和她一同栽倒在地。   “尊上…”,不远处,以摩严和笙箫默为首,长留弟子尽皆跪倒,哭声一片…   “白子画,你爱我吗?你手臂上绝情池水的伤疤究竟是为何人而留?”花千骨努力撑起身体带着渴盼开口。   这个时候她还要问这个问题吗?白子画苦笑一下,一口鲜血涌出,忍不住俯地大口喘了几口气。   “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资格陪我一起死?”不及反应,花千骨已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残余的妖神之力滚滚而入,穴道被冲破的内伤很快愈合。松开手,抬起头正对上他震惊的神情,薄唇微张,空灵的声音响起:“白子画,我以□□义诅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时间,仿佛倒流般,流失的仙力和生命力重新回到身体里,白子画甚至能感到骨肉愈合的痛。   “很耻辱是吗?我偏要它永生永世的跟着你。”看一眼那块绝情池水腐蚀的伤疤,花千骨凄然一笑,长长的睫毛不甘的渐渐垂下,身体也逐渐开始变的透明。   “不!”白子画惊恐的爬起来想要抱住花千骨,却只抱到一片虚无,眼睁睁的看着花千骨的身躯散成碎片活着暗红的海水向着炎水玉而去。   “啊!”白子画仰天一声凄嚎,双手抱头,身形显得十分痛苦般剧烈晃动着,似乎随时都会跌倒。额头上殷红的掌门印记已消失不见,却一闪一闪的出现了一个水滴状暗黑的堕仙标志。   “不好”,不假思索,笙箫默的身体已先于大脑反应的飞出去,运起全部功力突破花千骨溢散妖力的阻碍直直贴上了白子画的背心。   与此同时,另一道紫色妖冶的身影向着炎水玉极速飞去,衣袖翻飞,用尽气力强行聚拢起花千骨的一魂一魄,一声火凤啼鸣,便迅速消失于天际。 第2章 第二章   刻意点的香静静燃着,足足三日,方熄…   长长的羽捷扑扇了两下,白子画睁开了眼睛,迷罔的张望两眼,自己怎么会在绝情殿?   记忆回潮,白子画抬起双手看了片刻倏地从榻上下来,运起功力,出掌便狠狠往自己身上拍去。   疼,好疼。哗的一下便吐出一大口血,身子晃了两晃便跌倒在地。   “师兄”,笙箫默刚一进门便看到这情景,手一抖,顾不得碗中的汤药洒了一身便慌忙奔过来小心的扶起白子画,几乎是半架着将他轻轻扶倒在榻上。   仔细把了把脉,笙箫默抬头瞟了一眼白子画,只淡淡将他的胳膊放下:“熬好的药都洒了,我再去给你端一碗来。”   “师弟”,他挣扎着略起身一点轻唤。   嗯?他回身看他。   他望着他的神情、动作,静默片刻,却未开口,默然转头。   他微微笑笑,似是想安抚他一下,扭头离去。   他转过头盯着他消失的身影,无声的叹息,两行清泪流过精致的面容。   经历了家毁人亡的变故,他与他被一同带上师门,他年长他几岁便视他如同己命,待他比对自己还好。幼时的他不论有什么心愿他都会尽自己最大能力帮他实现,看到他开心的笑,抱着他兴奋的直叫『谢谢师兄』,他亦打心底开心。他时常像小猫般粘着他,让他无法练功,他总是轻轻拍拍他,耐心轻语安抚他,再同他一起修炼。清修的日子也因为有了他而变得丰富多彩,不一样起来。   相伴相守的千余载,懂他如他,不忍责备,选择缄口;而知他亦如他,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心痛的隐忍,他又岂会不懂?只是如今,自责、愧疚、未能尽到为人师表之责的挫败感已彻底将他吞噬,他自己尚且难以救赎,又如何有余力能让他安心?   慢慢坐起身斜靠在榻边,抬起了双手,他笑了,那酸涩的笑容映在那完美雕琢的面容上,略为扭曲的五官显得那样苍凉,不忍视之。   很好,如今的他已成为了一个受伤会自愈,不会灭亡的怪物了吗?   这算是报应吗?报应他不曾回应她的铮铮爱意?可是他到底爱她吗?轻轻掀起衣袖,看着那块殷红的伤疤,他在心里同样自问。   .......................................   脚步声响起,是他回来了?他的心底突然升起一丝安心,但瞬时便被慌乱所淹没,莫明的,他怕见到他。   剧烈的痛感突兀的传来,毫无防备的他本能的抚上了那道被绝情池水腐蚀的伤疤,身子也跟着侧翻下去。   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伤口龟裂开,热呼呼的液体仿佛得到某种特赦般欢快的奔涌而出,豆大的冷汗密布那光洁的额头,顺着鬓角大颗大颗滚落,身体如同筛子般止不住的颤抖着。   “师兄”,一进门便被惊住的笙箫默哐的一下扔掉药碗快速跑过来,将白子画瑟瑟发抖的身体揽在怀中,看着他痛到苍白的面色,紧闭的双目,咬紧的牙关心疼不已。绝情池水的伤痛不同于内伤,并不用内力来治疗,他只能将仙力聚起握住他的手掌,从掌心汇入为他压制血液的快速流失,舒缓他体内紊乱的仙力。   他从来不知道,绝情池水的伤痛竟然如此惨烈,连修为已入化境的师兄都会深受其害,痛到无力反应。   良久,白子画的身体逐渐安静下来,笙箫默伸出手抚上他的鬓角时正对上他睁开的眼睛。   四目相视,如此亲密的姿势下,他漂亮的眉眼中倒映出他的身影。白子画神色微变,只觉心猛得一颤,胸口好像塞了团棉花般气闷不顺,浑身的力气瞬时像被抽光般疲软不已,不禁微喘了起来。   “师兄,感觉好些了吗?”见状,一道青光注入,笙箫默极有轻重的帮他按压胸口,助他顺气。见他面色逐渐恢复,呼吸声也平衡下来这才收了力道。   这样精准力度的把握,轻缓舒服的感觉,真叫人想永远沉伦下去。白子画突然有一丝贪恋这份温暖。如今他唯一的徒弟死了,还是被自己用悯生剑亲手所杀,连轮回都不得入,他的身边除了他及他的关心外还剩下什么?是绝情殿的冰冷孤寂和空气中残存的她的气息以及足够摧毁他的心酸与自责。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望着他关切的目光,白子画的脑海中莫明的划过这句话,此时,他只想宿醉在他的目光中,忘却一切心酸苦痛。   “师兄”,他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鬓角,细心的替他将鬓边被汗珠浸湿的散发捋顺别于耳后,看到他只看着他怔怔发呆,微微笑着,轻声唤他。   白子画从自己的愁思中抽回神来,这才顾及到二人暧昧的动作,神色微变,不自然的别开头。笙箫默不自觉抿嘴一声轻笑,一手扯过枕头,细心的将白子画扶好靠在上面。   他在榻边坐下,不敢再离开,伸出一只手,外间一个格子自动打开,一个暗黑色的药瓶隔空飞来落在他掌心。   “会有一点点疼,忍一下就好”,他哄小孩般笑笑,轻轻拍拍他的肩头,打开瓶盖,修长的手指挖出些许晶莹剔透的药膏仔细的涂在他手臂的伤处。   触体的冰凉让他本能的微瑟一下,他扶着他手的力道加了一分,骨节分明的手指柔和的在那道疤上打着圈圈。待药膏全部揉入不见时,他轻轻抬起他的手,自然的吹了两下。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那声轻笑入耳后便落在他的心头扎了根。他更不知道他的这些不经意的点滴和温暖给了他怎样不可磨灭的记忆…   “今天给你端了两次药都打了,还真是流年不利啊”,放下他的手坐直,他啧啧摇头,大有伤春悲秋,苦大愁深之感。   若是换在平时,他定是剜他一记白眼,把头转向一边不看他,他的这种没有正形早已让他无奈到接受。   只是如今,他满心伤痛,哪里还有气力回应他的故意耍宝,逗乐?   心已伤,情何堪?   “你看你看,你又来了不是。好好,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搅你了,你好好休息休息,别胡思乱想了。我明天再来看你,那我就走了啊”。看着白子画敛目偏头,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笙箫默识趣的起身。   外间,看一眼地上碎成三瓣的药碗默叹一口气,一甩衣袖,双手背后大步离去。   罢了,心病还要心药医,就算他特意在汤药中加入顺气安神的药物又如何?终归治标不治本。   笙箫默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一离去,彻底改变了二人今后的仙生轨迹。 第3章 第三章   昱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笙箫默便神色恹恹的御剑向绝情殿飞去。要知道,以前三尊议事那样正经的时候他都没有起过这么早,是以他总迟到,为此不知道遭过摩严多少次的“苦口婆心”,更何况他这几天真的是太累了,又是耗损功力为白子画调疏真气,又是寸步不离看护的。只是,为了白子画,起再早点也愿意,谁让千年的朝夕相伴,从小到大的被呵护,他早已是他心底不一样的情愫了呢?   笙箫默摆摆头,似乎想从这份混沌中清醒过来,却蓦地想起离开销魂殿时正好遇到自己那对活宝徒弟的情景来:   舞青萝嘴巴张的大大的,直勾勾盯着他,那架势哪像是见到自家师父?分明是青天白日,活见鬼了!   火夕拼命的揉了揉了眼睛,好一会才使劲吞咽下一腔因惊吓而失禁快要溢出的口水,一把扯住一旁青萝的胳膊,结巴道:“师,师父,我,没看错吧?销魂殿上应该不会有鬼吧?”   “啊!啊!师父,你干什么,很疼的好不好,你这样子会把我们敲傻的。”两声哀嚎声起,舞青萝摸着被扇子敲痛的额头不满的叫道。   “你们已经很傻了,为师不介意你们更傻一点,反正有为师在,你们怕什么?”笙箫默挑眉,一脸坏笑。   “有你这样当师父的嘛,我和火夕还真是可怜,遇人不淑啊!”   “你们要不是遇到为师,早不知道怎样被赶出长留,惨不忍赌了,还能好好的站在这说风凉话!啊?!好好看殿,我先走了。”   “诶诶,师父,你去哪儿啊?”   “绝情殿…”,声音已然飘渺…   “师兄…师兄…”,来到绝情殿外,笙箫默一下子就慌了,他意外的发现整间绝情殿罩上了一层泛着白光的结界。   那是白子画的护体结界!   换句话说要么布施结界之人自己打开,要么自己失掉五分功力强行突破,然,护体结界一旦被打破,布施者会遭到反噬受很严重的内伤,就算白子画有神谕在身不会有事,几日的身体难受也是难免的。   “师兄,你让我进去啊,师兄…”   “师兄,你让我进去,让我陪你说说话,喝酒也好啊,师兄…”   “师兄,同门千载,有什么事不能让我和你一起面对,你让我先进去啊,师兄…”   “师兄,我有办法救千骨,你放我进去,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   “师兄…师兄…”   笙箫默一连喊着一边不停的拍打着结界,无奈,结界始终固若金汤,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   如此努力了半天完全白搭,笙箫默叹了口气放弃了这种无用功。懂他如他,岂会不知,他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既然设下此等结界,又焉会轻易打开?不过私心下想堵一把,看看他在他的心里占了多少份量而已。   『果然还是比不过她』,他苦笑一下,转身离开。   他输了,输的心服口服…他还是把心思极好的隐藏在心底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守护他就好,亦如他的名字那般。   踏上佩剑的一瞬,他回望了一眼空凄寂静的四周,暗自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这是他能为他作的最后一件事了,而他也终可以从这不伦恋中解脱了。   这样对他和他都是最好的吧?他会心一笑,飞离而去。   .......................................   “师兄。”刚御剑离开绝情殿不远,就看到摩严正飞过来,笙箫默忙迎着他飞过去。   “子画怎么样了?”   “掌门师兄他,用护体结界将绝情殿封了”,笙箫默说的有点艰难,他可以想象摩严的反应,只是,他没办法。   “什么!太胡闹了,子画他,简直疯了!”果不其然,摩严瞬间黑了脸。   绝情殿外,摩严刚收了佩剑便催动功力准备强行打开结界。   “师兄,不可啊!”见状,笙箫默忙出手拦住他。   “为何!”摩严咬着牙,恨不得一掌把他拍一边省得碍事的样子。   “护体结界一旦被强行打破,掌门师兄的身子会受到重创的,而且,师兄你,也要失掉一半功力。”   “哼!有那个孽障的神谕,子画还会怕什么身体重创吗?”   话虽是如此说,那已抬起的手倒也放下了,只是语气甚为不屑。   笙箫默叹了一口气:“师兄,难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觉得自己有错吗?如果不是你的一再相逼,掌门师兄和千骨又岂会走到这种地步?”   “那个孽障都把子画害成这样了,你还替她说话,是连你也疯了吗?”摩严刚平静下来的脸瞬时又黑了。   “罢,罢,我不和你争。掌门师兄现在自然是不怕反噬的损伤,然而身体难受也是不可避免的,况且这世间本没有什么永恒,神谕也并非用之不竭,若如此滥用,以掌门师兄如今的状态,恐怕…”   “那难道就任由他这般胡闹下去?”声音虽然愤懑不平,却已然小了许多。   “千骨毕竟是师兄唯一的弟子,又,这样而死,师兄一向心思细腻又极重感情,他心里难受也是在正常不过的。既然他现在不想见人,那我们也别打搅他,让他先静几天再说吧。”   “可…”,摩严还想说些什么时便被笙箫默打断了:“师兄,我们还是走吧,也让掌门师兄好好休息休息。”   哼!摩严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殿门,拂袖离去。   “师兄,但愿你能尽快走出来…”,笙箫默仰头望着那阳光下灿烂恢弘的“绝情殿”三字默叹一口气亦转身离去。   而令笙箫默与摩严始料不及的是,此时,白子画根本早已不在殿中了…   .......................................   七杀殿前,白子画一身肃白,面若冰霜,单手负背,宛若一尊精雕玉琢的玉像般矗立在殿门口。明明美到幻影般的身形却偏偏有着极不相符的神情,那双勾魂夺魄的双眸迸射出的两道冰冷目光让人不寒而栗,不敢直视。   “杀阡陌在哪?”,唇齿轻开,玉碎般曼妙的声音轻泄而出。   然,守在殿前的一众妖魔却并不觉得美妙,个个手握兵刃,神色紧张,剑拔弩张,一场大战一触即发般。   白子画上前一步走…众人不约而同后退一步,稍有胆子小点的已然软跌在地上。   “杀阡陌在哪?”这一次,声音已明显有了怒意。   “圣君作事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自从妖神之战后他就没有回来过。”   身为护法,这种时候怎能怯懦?单春秋强自镇定的开口。   “护法…护法…”,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不及反应,耳边听得这些惊恐的声音,单春秋才发现自己已被白子画抓住扣住了脉门。   “杀阡陌在哪?”地狱般毁灭的声音响在耳畔…   “不…知…道…”,单春秋抬起来,正视着白子画冷峻的目光,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啊!”一声惨烈的痛呼猝不及防回荡在殿前,如筛子般止不住颤抖的手上,一根手指已经没有了,唯有汩汩不断的鲜红彰示着真实发生的一切。   “杀阡陌在哪?”越发冷酷的声音再次回荡在空气中…   “不知道,圣君他根本没回来过,更何况说去哪里!”   白子画的扣着的手稍用点力,一道白光射出,众妖魔只觉眼前一花,便听到单春秋乍惊下的惨呼,看到他一条腿半蜷着,双手不自觉的抱着膝关节,下唇已咬到发白,神色极度痛苦着还被白子画半提着,都不禁后退了一步。   “杀阡陌在哪?”如鬼魅般的声音再次回荡在众妖魔头顶,周遭空气已冷到了极点。   没有回应,一时间妖魔纷杂槽乱的殿前寂静了下来,静得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对峙了几秒,白子画的耐性似乎消磨殆尽般,提着单春秋的手又紧了紧,白光乍闪,如一道利刃般,瞬时,单春秋的两根手指便齐齐掉落在地上。   十指连心,更何况被齐腰斩断?   单春秋死咬的唇齿已然血肉模糊,几滴鲜血挂在唇边。豆大的汗珠顺着因疼痛而惨白扭曲的面颊滚落。   一众妖魔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彻底傻掉。   如此恐怖的逼问方式,居然来自一个向来慈悲众生的六界第一法力高强之人,而且这位仙人还是不伤不死?!   谁能告诉他们,该如何做才能突破此种困境? 第4章 第四章   “笙箫默,你给我出来”,一声愤吼在销魂殿中炸开。   “师兄,这么一早的,是谁这么不长眼的惹到你啊?”笙箫默挥开门,从寝殿中施施然走出,看着摩严气的浑身颤抖的样子,忙调笑着近前给他扇着扇子,试图缓解一下这种紧张的气氛。   摩严却只直直盯着他依然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师兄,你没事吧?”许是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一向没有正形的儒尊也难得收起了玩乐的态度,度了一道灵力过去,严肃问到:”可是掌门师兄出了什么事?”   “子画他,他…疯了!真的疯了!”摩严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艰难开口。   “疯了?是什么意思?”   “子画他跑去七杀殿逼问杀阡陌的藏身之所,把单春秋几乎打成残废,现在又上天入地的到处追寻杀阡陌的下落,别说魔界,就连仙界和人界也不断受到他突然的打扰追问!各门派掌门现在齐聚长留要求我们给一个解决办法!师弟,快,我们快去找子画,一定要把他给带回来!”   “等等,各派掌门齐聚长留,路远的至少也要三天,从咱们上次在绝情殿被掌门师兄的护体结界所阻距今也不过四日而已,这怎么可能嘛?”   “师弟,你真是糊涂啊,那时子画便已经不在绝情殿了,单春秋便是那日被子画打伤的。”   与摩严的气急败坏,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神情比起来,笙箫默淡定的简直像在听不相关的事一样。   “师弟,你…”   静候片刻,看到笙箫默只是轻摇折扇,一幅若有所思像是完全没打算搭理自己的样子,摩严终是忍不住迟疑开口。   “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看来,也只有那一个办法了”。   罕见的认真出现在笙箫默有脸上,摩严只觉心中咯噔一声,隐约感到什么不妙…   “师弟…”,摩严愣怔了一瞬,想问点什么,可却终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呆望着笙箫默。   “师兄放心,我这便收拾一下去找掌门师兄,一定,会将他带回来的。”笙箫默的脸上重新挂上了惯有的笑容,只是语气略有点牵强。   “子画如今这个样子,你一个人去怎么能行,我和你一起去。”   “如今六界初定,百废待兴,长留需要师兄的坐镇,还是我一个人去就够了。如今众掌门齐聚长留,师兄还要应付他们,我就不留师兄了。”   “师弟”,看着笙箫默转过身欲走,摩严略带迟疑的唤了一声。   “师兄还有何事?”笙箫默回过身未动,平静的话语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把这个带上,必要…的时候,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摩严将一样东西递到笙箫默面前,不太利索的说道,浑然没有了往日的干脆严厉。   笙箫默看了一眼,只淡淡伸手接过收进墟鼎,什么话都没说。再抬头望了一眼摩严的神情,宽慰性的轻轻点一下头后便转身大步向殿内走去。   “箫默…”,看着笙箫默一步步坚定的身影,在清晨的暖光下竟显得十分凄凉,摩严的心头再次升起一股莫明的不安感,不禁轻声呢喃了一句幼时的称谓。   .......................................   光阴如梭,眨眼功夫,笙箫默已经离开长留三个月了。这段期间真可谓算得上是风餐露宿,没有半分松懈了。   为了能寻到白子画,笙箫默尝试过多种方法:先是根据众派紧密联合,遍布的弟子探查出的讯息寻迹感应…想来真讽刺,昔日人人敬仰,巴望的长留上仙如今成了六界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对象,若是见他在哪里出现都会在第一时间通知笙箫默…   而,每每收到这样的讯息时,笙箫默都止不住在心底无声的叹息一会,再调整好情绪继续上路。   如此数般下来,以往那个潇洒懒散的儒尊如今已成为风声鹤唳的忙人了。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如此的辛劳付出并没有得到回报,对于捕获白子画的踪迹,依然毫无进展。   这倒并非是完会追寻不到白子画,大抵因为神谕加身的缘故,白子画的感应能力似乎更加超群了,加之本身法力就无人能及,是以,往往在笙箫默好不容易探寻到他的气息,锁定位置飞驰而去时,他便已经先一步消失了。   眼见此法不奏效,笙箫默便调整了方法,根据白子画时不时都会闯一闯魔界的规律在其入口处掩住自己的气息守株待兔。   在这期间,笙箫默不断尝试观微,也不断收到来自各方的讯息,有关于白子画踪迹的,亦有来自摩严的忧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蹲候了两个月后果然迎来了白子画。远远看到那道熟悉白色的身影出现时,笙箫默的心头涌起一股难捺的悲凉。   这是自己珍若生命的师兄啊,如今竟要如此相见吗?脑中闪过偶有观微到的情景,握着栓天链的手不由紧了紧,手中已满满是汗。   如今妖神灭亡,十方神器除炎水玉重新散成碎片滋补修补天地外都得已重新封印。除先有拥有神器的门派各自拿回自己门派世代守护的神器外,“流光琴、栓天链、谪仙伞和悯生剑”就都留在了长留。   杀阡陌失了踪迹,单春秋重伤半残再无力对抗仙界,魔界群龙无首又失了谪仙伞。现今的六界人心安宁,各自修整互不侵扰,可谓风平浪静,如暴雪后初升的阳光般,尽管满目疮痍,但表白却详和美好。   疮痍是可以修复的,只要时间足够,但,绝经不起二次之灾。   这样子一个晃神间,那道白影已迅速飞近,笙箫默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力袭来,忙运起功力相抵,再不能犹豫,心下微动,栓天链已脱手而出。 第5章 第五章   栓天链出,天地变色,神仙妖魔,无一能逃…   看着栓天链锁合后缓缓收紧,笙箫默的心都揪了起来,飞身而去。   “师兄,对不起…我…”看着那道熟悉的白色背影,笙箫默低下头,轻声开口,却只说了一半便已无法再开口。不忍抬头,怕自己会反悔,双手微抬,催动仙力,一道耀眼的青光打出,只听一阵闷响,栓天链快速收紧起来。   这…   仅仅片刻,眼前的情景却令笙箫默大惊失色。   然,很快,嘴角轻勾,笙箫默便释然的笑了:“真不愧是他的师兄啊,竟想到这样的办法。”仰手收回了栓天链,同时,将掉落在地上,已变回本体的断念剑吸了过来。   睿智如他,知他在找他,又岂会如此轻易的自投罗网呢?   “断念…断念…”,轻轻呢喃两句,爱怜的抚着剑身,细细感受着上面还残存着的他的气息,回想着这几个月以来听到及看到的情景。良久,轻叹一口气,抬起头,狐狸般狡黠漂亮的眉眼闪着下定决定后坚定的目光,极目眺望。   “师兄,等着我,我一定让你尽快恢复过来,长留可以没有我,但是绝对不能没有你…”   .......................................   入夜,一条巷子口,笙箫默将头抵在墙上,双目紧紧盯着对面的异朽阁斜斜靠着,一动未动。隐印在昏暗月色下的俊脸不辩神色,唯有宽大衣袖下一只紧攥的手昭示着主人此时的心情。   许久,他才慢慢站直了身,手掌摊开,微颤着将掌中那张已被揉烂的纸砚一点点展开。   “师弟,长留收到仙宴请帖,点名要你前去,见字速归。”   负手而立,素来温和的面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怒色。   历次仙宴,长留接到的邀请都是指定长留上仙的,如今明知道师兄这个样子,却突兀的办仙宴,还指定自己前去,其目的为何,真当他长留儒尊是吃干饭的吗?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笙箫默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行熟悉的小字,突然,一道火光乍现,可怜那张纸片瞬间成了灰烬随风而散。   信手来到异朽阁门前,望着紧闭的大门,笙箫默并没有直接敲门。回想着这几个月的追踪及观微,白子画也有来过三次,随后便发狂般飞驰而去,到魔界闹上一闹,或者随便抓住个什么人就问杀阡陌的下落,而也每每只有这种时候自己才能观微成功。   “儒尊大驾光临,我们阁主有请,请进。”   正当笙箫默还沉浸在回忆中时,面前的大门突然开了,一个高大的绿衣女子走了出来对他伸手恭敬请道。   既然早已下定决定,还有何好犹豫的?微笑着点点头,笙箫默率先进了大门。   “稀客啊稀客,儒尊大驾光临,我异朽阁真是蓬荜生辉。不知儒尊有何指教?”端坐在高台之上,东方彧卿笑的灿烂,语气却阴晦难明。   “以异朽君之智,焉有不知之理?”笙箫默轻摇着折扇,笑的同样灿烂。   “我异朽阁开门做生意,要的是对等的代价,这个想来儒尊是知晓的。”   “这是自然”,啪的一声收了折扇,笙箫默笑笑:“那么,现在可以问了吗?”   “请讲”,东方彧卿起身,缓缓向下走去。   “第一,我要杀阡陌的下落;第二,我要掌门师兄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正常的办法。”   “这单生意我异朽阁做的了,只是不知这代价,儒尊能否付得起?“   “阁主想要什么代价,但讲无妨。”   “儒尊可确定不会后悔?”东方彧卿故意挑挑眉毛,戏谑道。   只要能让那人恢复过来,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他长留儒尊能给的起…   笙箫默微笑着直视上东方彧卿的眼睛,缓缓而坚定的点头。   “不急”,两人面面相觑,东方彧卿打开折扇,轻轻扇了两下,笑道:“若说长留还有谁是让我欣赏的,就非儒尊莫属了,况且儒尊昔日对骨头不错,就当是感谢,第一个问题我可以不要代价。不过,这二个问题的代价嘛,不知儒尊是否介意我窥探一下我想要的答案,看你能不能付得了?”   “好”,没有丝毫犹豫,答得无比干脆。   这千余载,他自认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除了数百年前他特意用一滴绝情池水试过后确定的心意外…   他一向心思澄明,既已生出这份情便坦然了,从不逃避,是以那豆大的红色疤点从未痛过,而此次离开长留前,他还特意又沾碰了贪婪池水和销魂池水,那两股池水还是那样令人感觉舒适畅快啊。   想到这里,笙箫默微微一笑:“阁主,请…”   .......................................   “阁主,你这是要做什么?”看着笙箫默昏倒在地后,面前出现的一幕幕场景,绿鞘不解的开口。   这些是笙箫默的记忆,不同于仙魔界的堪心术探取的是全部记忆,东方彧卿施的是异朽阁最高级的密术,可以有选择性的挑选人重要或者深刻的记忆,就比如眼下。   “如你所见”,东方彧卿淡淡应道,眼睛却始终连眨都未眨过,似乎怕会错过什么一样。   绿鞘满怀疑惑的也注视着这些记忆,不过是上了长留后成长的点滴锁事罢了,阁主为什么会看的如此认真?   等等,为什么这些记忆的画面全部都有白子画,而且也只有他?猛得反应过来,心中一惊,正想再问什么时,只见画面又是一转,竟是笙箫默月夜下来到三生池水边舀了一小瓶绝情池水飞走了。   画面又是一转,一粒绝情池水滴在臂窝,立即腐蚀出了一个豆大的红点…   面前是笙箫默痛到扭曲的脸时,嘎然而止,东方彧卿收了密术,满意的笑笑。   “儒尊请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去便回。”   看着笙箫默站起来,波澜不惊,毫不诧异的面色,东方彧卿点点头,摇着折扇,微笑着离开。   “这是你要的答案,至于代价,到时候我自会收到。”约一柱香后,东方彧卿回来递给了笙箫默一个卷轴。   “谢谢阁主,告辞…”二人皆微笑点头。   一处僻静的密林中,笙箫默打开了手中的卷轴,片刻后轻轻合上,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浅浅一笑,飞身离去。 第6章 第六章   尽管早有所耳闻,尽管早做好准备,尽管早心如止水…然,当真正见到白子画的那一刻,夏紫熏还是不免怔住了。不,应该说吓到了…   不远处之人真的是那个一心向道,清岸出尘的长留上仙吗?一时间记忆纷沓,却怎样都无法与眼前完全相同的身形样貌交替重叠…   “子画…。”   扔掉贴心安放的用以掩藏身影气息的符贴,现出身形。飞身而至,一声轻语,已是泪眼模糊。   回头看到夏紫熏时,白子画愣了一瞬,浑浊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正死死扣着旷野天的手也松开了。   “还不快滚!”看到旷野天还在原地发抖,夏紫熏冷道。   “谢谢紫熏仙子,谢谢…”旷野天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道谢,迅速逃走。   “紫熏,你…怎么来了?”   自上次一别,已有近17年未见过了。不曾想,再见面,已物是人非。   夏紫熏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听说,你一直在,四处追寻杀阡陌的下落,你,却是独独将我忘了吗?”   白子画神色微变,却静默未语。   “杀阡陌…在异朽阁…”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相见不如不见。在心底默叹一口气,夏紫熏淡笑着,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轻道。   异朽阁?自己已经去过三次了,偌大的庭台楼阁空无一人,就连活物的气息都不曾有一丝一毫。   “子画?”见白子画皱起了眉头,微有发怔的样子,夏紫熏开口打断了他的遐思:“杀阡陌如今就在异朽阁,你去了便可见到他。”   言罢,转身便走,她怕再停留,自己会流泪,会不舍。   “紫熏…谢谢你…”   夏紫熏顿住的身形微颤了两下,释然一笑,翩翩而去…   .......................................   紧闭的大门前,白子画略微犹豫一下还是决定上前敲门。无论如何,他都相信紫熏不会如此陷他于囧境。   果然,厚重的大门应声而开。   “尊上大驾光临,未能远迎,失敬失敬。谨以水酒一杯聊表歉意。”水榭楼阁间一座庭子中,东方彧卿举着一杯酒远远对着缓步跟随而至的白子画道。   “不必拐弯抹角了,异朽君,你特意将我引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子画冷着一张脸看着东方彧卿的举止,丝毫不以为动。   “尊上还是这般直接啊”,东方彧卿半眯着眼似笑非笑的摇着折扇轻扇了几下:“此番相请可实是一番好心,尊上不是一直想知道魔君的下落吗?”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白子画依就冷着脸,好像天生就没有表情一般。   “这几个月以来,尊上上天入地,搅仙界,闹魔界,闯冥界不是为了想要找到魔君吗?而魔君现下就在我异朽阁。”   “你想要什么代价?”犹豫了一瞬,白子画的神情微微缓和了些。   “代价自然是尊上能付得起的,只是不知道尊上是否愿意?”   “有话直说。”   哈哈哈哈哈,东方彧卿突然大笑了几声。   “白子画,我异朽阁从不做亏本的生意,你可知我为什么要主动告知你魔君的下落?”看着白子画倏地变色的脸,东方彧卿笑的奇诡难辨,似有点得意般摇着折扇,片刻,含笑轻吐出一句:“因为,这是笙箫默和我异朽阁的交换。” 第7章 第七章   “呃…”,猝不及防,一股剧痛袭来,白子画爆出一声痛哼。   那种蚀骨灼心的痛感真是再熟悉不过了。跌倒在地,本能的握紧左臂,那道红色的疤正汩汩冒着泡泡,仿佛沸腾的开水般映在洁白的玉臂上显的十分狰狞。滚烫的鲜血如开了闸的笼头顺势而出,洁白无暇的衣衫胡乱的压裹着,很快便被染成了鲜红。豆大的冷汗滚滚而下,浸湿的散发凌乱打着卷,整个身子也逐渐蜷缩成了一团。   东方彧卿带着欣赏的神情立在原地,轻摇着折扇,微笑的看着…   “东方彧卿,你把我师弟怎么样了?”半晌,待绝情池水的腐蚀龟烂渐止,强忍着蚀骨之痛,白子画爬起来一把将东方彧卿吸过来,掐着他的脖颈,重喘着气怒吼道。   一个眼神制止住“哗”的一下拨出剑的绿鞘,东方彧卿淡笑的对上白子画又已开始浑浊的双目,满不在乎笑道:“尊上这是在求教吗?不过,这态度不大对啊。”   “我要杀了你!”黑色水滴状的堕仙印记又闪现出来,配上一张因愤怒而略为扭曲的脸,显得无比狰狞。   “尊上想要杀了我悉听尊便,然后,你也可以为笙箫默收尸了。”东方彧卿轻握着折扇,丝毫不与为意。   “呃…”白子画突然双手抱头痛呼起来,手臂上的血顺着玉臂滚滚而落。浸透的衣袖随着主人身形而颤,看上去就像一个血人般。   双手结印,一道金光闪起,敏捷的朝白子画眉头一点,一个金色的符号乍现,瞬时没入不见。   “将白子画拖到密室中来。”   看着昏倒在地的白子画,东方彧卿冷冷的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   “这是哪里?”再睁开眼时,疑惑的打量了一下昏暗的四周,白子画缓缓坐了起来。   仙力平和,丹田处有一股暖流,怎么好像功力又增厚了几分?   头好疼,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低头扶上额头,白子画闭目仔细回想着。   对,自己来了异朽阁见到了东方彧卿,他说杀阡陌在异朽阁,然后呢?怎么感觉头好疼?白子画抚上额头,努力回想,忽的站起来,“是师弟!”   “尊上醒了?睡的可还好?”正当白子画疑惑不解时,门无声的开了,东方彧卿立在门口悠哉的摇着折扇,昏黄的烛光摇曳不定的打在他脸上,一如他的人,深诡难测。   “你到底把箫默怎么了?”   “箫默,叫的可真亲热?尊上不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吗?对此,我可是相当佩服呢。”   白子画直直的盯着他,没有说话。   “我异朽阁开门做生意,讲的是等价交易,你情我愿,况且尊上以为我能把儒尊怎样呢?”   东方彧卿嘲弄的看着白子画,笑道。   “尊上既已来了,难道不想先去见见魔君吗?”   眼见白子画抬步便走就要迈出室门,东方彧卿收了折扇,开口道。   白子画的脚步顿住了。   东方彧卿笑笑,不急不缓的率先带路。   一间幽暗的密室门外,东方彧卿默念了几句术语,伸手转下某处的开头,厚重的大门缓缓而开。   杀阡陌正端坐在一边对着一个巨大的水晶冰棺源源不断的输送着内力,一头妖艳的紫色长发几近褪成了银白。   白子画只觉心口突的一痛,不自觉的抚上左臂疤处,这才发现,居然没反应?!   “小骨…”颤抖着手抚上冰棺,声音也颤抖了。   冰棺中的花千骨的一魂一魄已初具身形,而一身白色长留宫衣,模样已完全是初上长留之时。 第8章 第八章   “白子画,我要杀了你!”院中某处,三人相对而立,杀阡陌唤出绯夜剑,怒目圆睁。   “圣君,圣君,稍安勿躁,我们还是要以救骨头为重,至于白子画,自有他罚。”   “救小骨?”白子画的神情变了一下,猛得转头望向东方彧卿,晶莹透亮的双眸中流动着希翼的光芒。   东方彧卿轻摇着折扇,且笑不语。   “需要我做什么?”肃目而立,瞬间恢复成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的长留上仙。   “尊上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东方彧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手上依旧慢悠悠摇着折扇。   “这便是你让紫熏引我前来的真正目的。”声音平静如水,丝毫听不出任何情绪。   “白子画,你果然很聪明”,猛得收起折扇,东方彧卿阴测测的笑了:“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白子画神色倏地一变,身形竟微颤了两下。   “喂,书呆子,你不是说有办法救小不点吗?你把白子画弄来扯这些干什么?”   “圣君今天刚修补完骨头的魂魄也累了,不如先回去好好休息,至于白子画,我自有计较。”   杀阡陌摸出一面镜子照了两下: “哎呀,我是要赶快回去睡美容觉了,要不然等小不点醒来我就不美了。”言毕,还不忘狠狠瞥白子画一眼,扭头走了。   “你怕我不肯救小骨,所以用师弟威逼于我?”   “救骨头我是必须要有绝对的把握,不过,白子画,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和笙箫默的交易是他自愿主动的,他是为了什么,想必你也知道。”   “师弟他,和你交换了什么?”顿了一瞬,再开口时,声音已然微抖。   “白子画,难道你没有发觉自己的功力增强了几分?”   东方彧卿摇起折扇,笑了,那笑容宛若寒冬中的一轮暖日般温暖、灿烂。   然,对白子画而言,那笑容就像一把尖刀般刺目。心头猛地一颤,像被那把尖刀恶狠狠的贯入,在心口缓缓剜下一个血淋淋的大洞般。痛,好痛,一只手不禁抚上了心口。   “半数功力,封印全部的情感记忆,陷入沉睡,只为能唤醒你的堕仙和疯癫。”东方彧卿的声音适时的响在耳边,明明带着笑意温柔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却犹如鬼魅。   “呃…”,白子画只觉心头气息翻滚,身子一阵颤抖,一股腥甜上涌,努力压制住,未及喘口气便感到左臂袭来那熟悉的蚀骨痛。   为什么绝情池水的痛会在此时发作?   死死捂住那处伤疤,被疼痛刺激的极度清醒的头脑陡然划过这样一个念头。   东方彧卿微笑着,抱臂静静的看着,直到眼中的阴狠之厉渐去,这才默念术语,伸出手,一旁一丛密布的藤蔓中迅速跑出来一个木头人扑向白子画,紧紧抱住了他。   而白子画此时面色惨白,冷汗泠泠,哪里还反抗的了分毫?   半晌,痛感渐失,东方彧卿示意木头人离去,伸出右手,摊开,一枚褐色的药丸赫然出现在白子画眼前。   “想要让笙箫默苏醒的方法吗?吃了它!”   不发一言,亦没有半分犹豫,玉指轻捏就往口中放…   “且慢”,东方彧卿突然出声制止了白子画的动作:“不先问问代价吗?”   白子画淡淡瞥了一眼东方彧卿,苍白的面容平静如水,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嘴角突得微勾,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将药丸吃下。   只要能唤醒他,要他付出什么代价又有何关系?   …………………………………………   回到先前醒来的房间,静伫于窗前,白子画望着东方彧卿始终一言不发。   “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开始。”东方彧卿转身离去,却在行至门口时又突然转身:“白子画,笙箫默和我异朽阁的交易,将他的血滴在卷轴中的符印上,已打入你的体内,换言之,你试着感应一下就可以获悉他所有的情感记忆。”   顿了一瞬,又笑笑:“看你这般样子,在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手臂上绝情池水的伤疤都在什么情况下发作过?”   “记得早点休息。”言毕,摇着折扇,春风满面的慢悠悠离去。   呆望着东方彧卿逐渐消失的背影,身体的力量仿佛被抽空般,白子画跌跌撞撞的跌坐在床榻边。   『难怪自己醒来时感觉功力似乎增强了些,难怪总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原来…原来…』   两行清泪滚落而下:“箫默,你怎么这么傻?”   情感记忆?耳边不可抑制的回荡起东方彧卿的话语。   盘膝而坐,凝聚仙力,开始感应那片记忆…   『那年家乡罹难,他们初上长留时,小箫默抱着小子画哭的稀里哗啦,整整半日,直到哭累了,再无气力,哭声渐低,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待他醒来,他却睡着,他红着双眼望着他轻道:师兄,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不要你离开我。』   『初学御剑,他站在剑上冲着他兴奋大喊:师兄,我会飞了,我会飞了!不想因这一低头分神差点撞到大树,猛然一转却被惯性甩了下来,跌入直迎而上的他的怀中,他抚着自己的胸膛,开心的笑了:师兄,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摔到的。』   『初练云霄九式,他总也练不好其中几式,赌气不肯再学,他哄他好久,无奈应许他一个愿望,他才高兴跳起来,一边埋怨着剑法的中正古板,一边认真看着他将那几式一点点拆解开慢慢演示着,他小小的心里充满了对他的佩服和开心。』   『初学镜花水月,他总缠着他共练,学成后,他明明练得并不比他差,却极酷爱看他舞此剑法。看着他舞剑,他在心中默叹:矫若游龙,贯若惊鸿,犹如仙人九天飞临般,当真是美得如梦似幻。』   『那年他过生日,小小的他求他陪他溜下山去玩,他不忍拂他的意只得答应,二人在镇上玩了一日,在他的百般催促下亦过了酉时方归。果然被发现,身为掌门弟子,惩罚加倍,二十下板子后,他们被罚跪在戒律阁外思过三个时辰,天降大雨,他将他揽在怀中,用自己单薄的身子护住他,直至时满,起身时却晕了过去。卧房内,他紧紧拥着他,漂亮的眉目间蓄满泪水和自责。』   『那年修得仙身,他邀他合奏,曲毕,他含笑盈盈递给他一个精致的盒子,看着他略为惊异的神色,他亲手将那有着长而不乱,华丽流苏的剑穗系在横霜剑上,并且告诉他这是他亲手做的,以祝贺他修成仙身。』   ……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那年,他循例下山历练,大川河流,阅尽人间繁华,遍尝无数美食,然沿途,所思所见所想,都是他。』   『那年,他奉命下山历练,塔室,书房,后山,他在绝情殿上的各处感应着他残留的气息。』   『那年,他飞升上仙渡劫昏迷,他几天几夜寸步不离于他塌前,不眠不休,彻夜守护于他。他伤势稳定开始恢复,他却取了绝情池水,那晚,面对臂窝那点嫣红,他释然的笑了。』   『那年,他遵师命接任掌门,典礼后,他只简单的道了一句恭喜便翩然离去。销魂殿上,他安静的打理着那些视若珍宝的草药,含笑的双目中是止不住的泪珠。』   『那年,洐道坐化,他伤心醉酒,他为他脱掉外袍,施下清洁术,盖好被子,静静坐于他榻前,呆呆看了他通宵。』   『那年,他收下唯一的徒儿,他独自立在销魂殿后山吹箫,一曲毕,他举起酒杯,望向绝情殿:师兄,从此以后有人陪着你,我也能安心了。』   面上一片冰凉,不敢在感应,收了功力,白子画睁开了眼睛。   “箫默,原来这许多事,你竟,都记得,这样清楚。”   突兀的痛感打断了他的思绪,咬住牙关,紧紧握住左臂,约一盏茶功夫,痛感渐消,白子画不可思议的看着渐渐恢复的伤疤这才意识到此次的发作远不如此前的猛烈。   神色猛地一敛,东方彧卿的话语如一记惊雷在脑中炸裂,迅速扩散开。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恍忆起自己曾经和紫熏曾说过的话,绝情殿上朝夕相处的温情在不自觉间填补了自己幼年丧失双亲的伤痛,同时也让自己于不知不觉间迷失在这种亲情的温暖中。却原来,他对她只是为人师表的责任和身为长辈对小辈的…宠溺。   原来,这道疤竟也是因他而留?原来,他亦早已为他动情?!   心头泛起阵阵酸涩,眼泪更加汹涌的滚落,那些温暖的点滴他并非不记得,只是湮灭在美好的岁月中,忘记了思考。   “阁主,属下有一事不明白。”另一间房间中,看着镜中白子画的一举一动,绿鞘开口道。   “说”,东方彧卿按下机关,侧转过身应道。   “以白子画的性子,知道有办法救花千骨不可能不救,阁主又为什么要以唤醒笙箫默的方法来和他交换呢?”   “我相信白子画会尽力救骨头,但是我不愿赌这个相信,这是救骨头的唯一机会,绝不能有任何差错。”东方彧卿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顿了一下,面色一沉,续道:“而且,你不觉得,如果白子画知道了他真正心爱之人为了唤醒他而陷入沉睡会更有意思吗?”   “可是阁主又是如何得知白子画爱的人是笙箫默呢?”   “我本无绝对的把握,不过是,以白子画的性子,就算没有对笙箫默对情,知道与自己相伴千年的师弟为了自己而牺牲也会更愧疚,自责的。”说话间,东方彧卿的眼中流露着满满的阴冷。   “是,阁主高明。” 第9章 第九章   尽管明明清楚会是怎样的一种状态,然昱日一早再见到白子画时,他的状态还是让东方彧卿诧异了一瞬。   仅仅一夜,这位风姿卓绝的六界第一人居然颓废成如此样子!简直堪比惨烈!   若非仙身所控,只怕已是胡子拉碴,形如槁木了吧?   “尊上昨晚似乎休息的很不好?”   白子画完全没有搭理,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东方彧卿似乎并不在意,只摇着折扇兀自笑笑,伸出手礼貌道:“尊上,请…”   室门开启的一瞬,白子画便不由的皱紧了眉头。   室内很黑,空气中似有若无的飘荡着鲜血的腥甜。作为修仙之人,普通的黑暗亦如白日般,并不会影响视物,而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无不处处透着诡异。   “哦,尊上是怕了吗?”似乎看出了白子画的迟疑,东方彧卿的似嘲似笑的声音在这幽暗的回廊格外清晰。   晃过神,白子画率先走了进去,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庆幸和感激。   千余年,他为守护长留,护佑苍生耗尽了自己的心力,却从未在意过自己的生死安危。而现在,他第一次想要护好自己的性命,因为他还要救他,没有确定他醒来,安好前,他绝不能让自己出意外。他庆幸,他感激,如今自己神谕在身,可以无惧来自这独立于六界之外,即便是自己也无力把控之地的未知状况了。   这一分神,猝不及防被一股强有力的力量包裹住一带,身子不由自主的向斜前方踉跄着走了几步,刚停下来站稳时,黑暗中只觉什么东西在身上迅速游走着,一怔间,只听“咔咔”两声轻响,便觉双臂被拉直,两下绞痛传来,这才惊觉原来是被顶端伸下来的锁链套住吊了起来。   微微动了动,顿觉一股炽烈之气溢出,仙力被封住,四肢百骸仿佛被钳掣住,酸痛麻木。   心下不由一惊,『原来这并非普通的锁链,还很'巧'的是条被施了土性术法的锁链。』   “白子画,这是你欠骨头的,今天我就要你血债血偿!”   近在眼前的声音响起,不大,却透着狠决。   黑暗中,白子画却笑了…很好,这样子,他也能彻底安心了。   …………………………………………   “啪啪”,两声清脆的击扣声响,眼前登时亮如白昼。许是适应了之前的黑暗,清亮的双目扑扇了几下才睁开。   四下张量了一下,这是一间不大的全封闭密室,四面皆由打磨的极为光滑的精钢板组成,唯一与外界相通处便是那道门。空无一物的室内,唯有那门旁的齐臂高处有几个圆形突起和里墙一角摆着的一个正飘着缕缕轻烟的小香炉,而自己所处之地正是一个布满地面大小的太极图中心闸口,显然这里密布机关,应该是异朽阁的核心囚室。只是不知道,东方彧卿将他困于此有何目的?   在他的世界里,他于他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他立志要他生不如死。为此,他不惜亲手将他所爱之人送上一条不归路以为了报复他。他所爱之人又因他而死,而今,他得知他却对自家师弟动了情,新仇旧恨,他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那人的生死掌握在他手上,虽说他和他已达成交易,然以他的性子,他还是不免心惊胆战,暗自捏着冷汗。   果然关心则乱吗?情之一事从来都是说不清理不顺,只怪他太迟钝,太疏忽,若早些知道,是否她就不会有那样深的执念,他亦不会负疚疯癫,也就不会牵累于他?   一时间,白子画思绪千回百转,他不知道,一向喜形不露于色的他此时的面色却是丰富多彩,竟是将心底所思所想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   “尊上的心思还真是细腻啊!”嘲弄的话语响亮的回荡在空中,白子画从兀自沉浸的愁思中猛然抽回神,抬眼一瞥间,惊觉墙角的轻烟已然熄灭,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东方彧卿那意得志满的笑容。   见他不语,东方彧卿摇着折扇笑的越发灿烂了,手上突的一顿,声音又高扬了几分:“尊上应该还记得骨头上长留入门考试第一关的情景吧?不知道尊上认为和长留比起来,我异朽阁的迷雾香又当如何?”   白子画的神色微微一变,身子像是突然被抽空了气力般绵软起来,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竟开始喘起气来。   见药性开始蔓延,一道光亮一闪,一柄尖锐的匕首已刺入白子画心口。   血,瞬时顺着伤缝处源源而出,很快便染红了前襟。   “白子画,心被凌迟的滋味如何?”东方彧卿狠戾的声音在狭小的密室内显得犹为阴森:“当年你刺骨头那103剑时可曾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面色忽的一变,伸出手不知道在哪里击打了两下,脚下的太极图开始极速转动起来。闸门大开,数十把匕首从地下各方角落飞舞而出,铺天盖地,直直刺入白子画身体各处…   “呃…”,一声低吟,白子画半吊的身体暴起一阵颤栗,牵得铁锁哗哗直响。而土属性的锁链又恰好完美的桎梏了他的身体,每动一下,四肢百骸就像被生生折断般疼。   滚烫的热血,滴滴答答的不断流淌而下,如罂粟花般绽放在全身上下。不染纤尘的白色衣衫已尽是鲜红,竟像是新郎服般…触目惊心!   “尊上觉得这锁链如何啊?哦,差点忘记,这条锁链还是你的好师兄,东华亲手制的呢。”   听到这个名字,白子画只觉心口酸涩,呼吸一滞,整个人便脱力的向前栽去。铁锁哗哗作响,仿佛吊秋千般,扯着那具绵软的身躯在空中来回摇晃,而每晃一下七经八脉就像被反复拉扯一般快要碎裂。   他们师兄弟四人,东华师兄五行属土,摩严师兄属金,自己属水,而小师弟属火。   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还会与东华师兄有如此的联系…   东方彧卿春风得意般轻摇着折扇,微笑注视着面前之人阖目握拳,紧咬牙关,强自忍耐的痛苦面容,而那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大颗大颗冷汗正顺额往下流着。   直到那一片粉色薄唇逐渐失了色彩,抬起手在某处轻轻一扳,闸口再开,两根柱子升起来,“咔”的一声轻响,其顶端各自带的半圆形钢套已扣住白子画的腰身。   身体被固定,锁链的桎梏失去,白子画不禁大口喘着气来。呼吸声渐平,不及平稳时,东方彧卿突然近前两步,一把握住白子画心中处插着的匕首柄反手搅了两下,猛得一下拨出。   “噗…”,一口鲜血喷出来,身子本能的蜷缩起来,却反被锁链倒扯住呈微张趋势不住的颤抖着。豆大的冷汗顺着光洁的额角渗渗而落,漂亮的眉目皱成了一马平川,双眉也拧成了麻花,咬紧的唇齿已然红肿,却没有再发出一点□□声。   东方彧卿抬起手,手上赫然出现一只羊脂玉瓶,淡然的置于那喷涌着鲜血的心口下。   “尊上还真是隐忍,在下佩服万分。”   轻轻塞上瓶栓,仔细的擦净周围的血迹,小心收进怀中。东方彧卿嘴角微勾,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又从中摸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黑一褐两枚药丸塞进白子画口中。   看着白子画吃下,点点头,再轻扣两下,密室瞬时重回漆黑一片。 第10章 第十章   仙力被桎梏住,血液大量缺失,药性发作的疲软感似乎更重了些。正当昏昏沉沉之际,只觉地面一阵晃动,脚下一空,遍布于身的匕首仿佛蒙受到某种感召般微微颤抖了几下竟纷纷脱体而飞。   噗,一股湿热粘稠的液体顺着嘴角流出,头缓缓垂下斜搭在臂肩处,意识已然有些模糊了。   黑暗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白子画的心口处散发出点点莹白色的光芒,逐渐聚焦成一片。血肉模糊的刀口开始缓缓愈合,发出“滋滋”的轻响。皮肉生长的痛让脱力的身躯微微瑟缩着,身上的血迹已完全干涸,连着里衣粘在血肉上,动一下,连皮带肉的…疼。   『师兄…师兄…』   “师弟…”,朦胧中,眼前出现那人的身影,檀口轻颤,费力的吐出两个字。   那道熟悉的青色身影却迅速从眼前掠过直奔远处巍峨的大殿而去,小心的扶起栽倒在地摩严,右掌轻扣贴上他的背心。纯正的仙力滚滚而入,二人被一层淡青色的屏罩包裹其中。   『师兄,感觉怎么样了?』   收了功力,笙箫默缓缓扶起摩严,用力托着他,关切的问道。   他这才注意到,摩严一手捂着胸口,指缝间都是干涸的血迹,即便在笙箫默的搀扶下,走路也还是有点瘸。   “这是箫默的记忆?”睁开眼睛,被疼痛刺激着清醒的头脑突然反应过来。   之前运功感应过,这些记忆已完全融入自己的脑海中,难怪会在模糊的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身陷囫囵,大概也只有这些温存能聊以慰藉了吧?轻吐一口气,凝神继续感应着那片记忆。   『师兄,你这是…?』   『是,竹染…』   『竹染?这怎么会?』   『是我对不起那孩子,他恨我也是应该的。不说这些了,师弟,来,陪师兄坐下来聊聊,如今东华失踪,连子画也…这长留山是越来越冷清了。』   笙箫默坐在摩严左手边,伸出胳膊轻轻拍了两下他的右肩,宽大的云袖盖在后背,就好像将摩严半揽在怀中一样。   『师弟,我真的错了吗?』   『不,你没有错。你和掌门师兄都没有错,只不过,他太骄傲,而你太固执罢了。』   白子画忽地睁开了眼睛:“太骄傲?”   是了,他是太骄傲…若非如此,他怎会不听师兄的反对和意见,一意孤行留下自己的生死劫并且收她为徒,妄图以己之力,为她逆天改命,却最终害了她和自己,还连累了他们。   脑海中又闪现出在七杀殿见到摩严时的样子,步履蹒跚,一看就知道受了伤,只是没想到,却伤得这般严重?   一股眩晕感凶猛的袭来,阖目静待眩晕渐去,阵阵的酸痛刺激着混沌的头脑,竟生出一股自怨自艾的悲凉感。   感到丹田处涌起一股热浪,身体也恢复了大半力气,看来东方彧卿临走前给他吃下的是解药?那另一颗又是什么?轻叹一口气,嘴角牵起一丝苦笑,自己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这种问题?   慢慢动了动身子,浑身上下像被炙烤般火辣辣的疼。吊久的酸麻,经脉的撕痛,血肉的愈合…抽筋剥骨般疼。   然,身体上的痛相较心里的痛,是多么仁慈的享受?   慢慢仰起头,轻轻枕在臂窝中,暗黑的漩涡中,头脑格外的清明。轻阖双目,记忆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生死劫,杀无赦。』眼前又浮现出洐道真人坚决的模样。   『师弟,你一定要谨记师父的教诲,一旦找到自己的生死劫,必须杀无赦!』   『我这么做,更多是为了你。』   『花千骨已经把你害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还这么执迷不悟?』   『以前师父总说你是最随性淡然的一个,其实你是最有原则最固执的那个。』   最固执?是了,他是太固执…不然,又怎么会不顾他的各种良言相劝,坚持按自己所认为正确的做,以致最终将她逼上了绝路,亦让他陷入了沉睡。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但凡他肯放下些骄傲和固执,听取一下这些善意的言语,能用心去想一想,一切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左臂的伤疤又开始发烫,如上百只蚂蚁同时啃食般麻痒难耐。两行湿热的液体滚滚而下,阴森冷寂的密室中,间歇性响起几句轻喃:“师弟…箫默…”   …………………………………………   东方彧卿离开密室后,只冷冷扔下了一句“速带杀阡陌到冰室去”便自顾自离去。   冰室中,东方彧卿扳动机关,冰棺后面的墙上一扇冰门缓缓向两边开启。   洞门不大,恰好仅贡冰棺和一个人并排进入,不想里面却别有洞天。东方彧卿负手缓步走了进去,只见其间长约五丈,宽三丈。四周由坚石砌成,如斧削四壁,逶迤绵延。正中间是一个约二丈长的深水潭,潭水碧波荡漾,汩汩冒着气泡,不断翻腾着。水潭中央的一株巨大睡莲无风自荡,就好像一个曼妙少女睡卧其中,衣衫轻舞般静谧。水潭边有几阶石梯正现睡莲顶端相齐,潭水四周整齐的矗立着几株粗壮的参天古树,直冲室顶,仿佛要冲破此间束缚直上云霄般。古树上间或不一的挂着大小不等的符贴,乍一看凌乱不堪,实则暗藏机关,变幻莫测,使得整间密室看起来既梦幻又诡异。   东方彧卿握着折扇,直直的盯着那株睡莲,一贯温暖如春的面上此时只剩下决绝。   “书呆子,这么急叫我来是要干什么,我的美容…”由远及近的不满声嘎然而止。   东方彧卿转身,不辨阴晴的脸正对上杀阡陌诧异的妖冶面容。   从怀中掏出那只羊脂玉瓶,在杀阡陌面前虚晃一下,东方彧卿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笑容:“这里面,是白子画的心头血。”   “白子画的心头血?”杀阡陌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   “这儿是我异朽阁的轮回池,阁中之人轮回之前都要在这里浸泡一天一夜。”说着话,东方彧卿已缓步上阶,轻轻打开手中的玉瓶,将那鲜红的液体悉数倒入其中。拾步下来,将玉瓶重新收进怀中,毫无温度的开口:“连续七日以挚爱之人的心头血为引,莲花为体,重塑骨头肉身,再辅以圣君法力的滋养,九九八十一日后用聚魂藩招唤散落的魂魄,骨头便可复生。”   “挚.爱.之.人.”杀阡陌咬着牙,明显有些愤懑不平。   “虽然受了这么苦痛,但不得不承认,在骨头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一直都是白子画。”东方彧卿双拳紧握,声音低沉了许多,眼中也闪着仇恨的光芒,顿了一瞬才继续道:“而且白子画身上有骨头亲自下的神谕,不老不死,他的血液也便更有治愈恢复的作用。”说毕,才缓缓松开手,在心底暗下决心:『白子画,我一定要让你尝尝这爱而不得的痛。』   “自现在起,就有劳圣君了,连续七日不得离开,滋养之后要持续护法。”   看着杀阡陌认真的一点头,东方彧卿转身离去。冰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第11章 第十一章   密室“哗”的一下亮了,在强烈阳光的投射下,长长的睫毛扫了两下,白子画从昏睡中醒了过来。阳光耀眼,已适应了黑暗的双眸被刺的隐隐作疼,完全无力睁开。拧眉闭目片刻,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东方彧卿按下某处,束住白子画腰身的机关打开缓缓收起。轻摇着折扇,笑的春风得意:“尊上似乎休息的不错,看来我异朽阁这密阁很适合尊上。”   白子画只静静的看着他,一声未吭。   “尊上素来洁净,眼下这般想来定是极不舒服。尊上与骨头师徒一场,看在这个情份上,就由我来代劳一下吧。”语毕,从衣袖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白子画神情未变,只是声音略有些嘶哑,那两片薄唇苍白到骇人。   东方彧卿也不答话,将匕首握在胸前,一步步走到白子画面前,静了一瞬,突然仰手,白子画只觉一道晃眼的光一闪,身上的衣衫已然散开,顺着臂膀滑落下来,露出密布血污的身躯。心口处那个暗红的半血痂尤为可怖。   东方彧卿抬手轻轻抚过白子画的臂膀,最后停留在心口上半结痂的疤口处轻轻戳了一下,忽的笑了:“恢复的不错,骨头的神谕还真是厉害。”   伴着一声闷哼,那把匕首又已插在了白子画的心口上。只是,这次,东方彧卿好似不打算为难他,很干脆的便拨了出来。   血,喷涌而出,很快便流满了那只莹润的白脂玉瓶。   看着白子画直视着他,隐忍的神色,东方彧卿嘴角轻勾,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啪啪”两下击掌声响,一个高大的黑衣侍者抬起一大桶水走了进来。   “尊上惯来整洁,还不快帮尊上沐浴。”东方彧卿边说话边后退了两步,摇着折扇笑迷迷对侍者道。   黑衣侍者只一点头,便高举起木桶朝着白子画的头顶倒去。   冰冷刺骨的水灌体而过,“呃…”,冷不禁的一声低哼,白子画猛得吐出一大口血来。半吊的身子剧烈的左摇右晃起来,扯动锁链哗哗直响。七经八脉撕裂般的锥心痛自不必说,周身上下的肌肤亦如被烈火灼烧般火辣辣的疼起来,□□的身躯很快通红一片,宛若被沸水煮熟的螃蟹般。   “白子画,这盐水澡的感觉如何啊?我异朽阁的这种盐可是很宝贝,沾身不落的。”   剧痛下本能的颤抖,瑟缩,却牵动锁链的桎梏之力更甚,白子画的头低垂着,披散的墨发已被冷汗浸湿,凌乱的緾在肩头,剧痛下遍布秀额的冷汗涔涔而落,早已苍白的双唇更是犹如覆了些冰霜般惨白。   剧痛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一股咸腥不断从口中涌出,意识越来越模糊之际,“咚”的一声,白子画栽倒在地。   “给他冲掉。”模糊中隐约间听到这句话,又一股刺骨的冰冷袭来,滔天的洰痛让原本模糊的意识清醒了许多,划烂的衣衫胡乱緾裹在伤痕累累的躯体上,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一片冰凉。   “尊上可还愿和我异朽阁继续交易?”东方彧卿充满挑衅的声音回荡起来,在安宁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白子画半蜷缩着身子,咬着牙,费力且坚定的挤出几个字:“只.要.能…救.他….”   “哈哈哈,尊上还真是用情至深,感人肺腑啊,我都要被感动了。”东方彧卿嘲讽的笑道,随即声色一敛:“那尊上好好休息,在下就不奉陪了。”   密室重新黑了下来,安静的仿佛被隔离于世的室内唯闻微弱的喘息声及间或的哽咽声…只是,未过多久,便彻底归于平静…   …………………………………………   阳光明媚,又是美好的一天。   密室的门无声的开了,扳过机关,一缕阳光斜斜洒下来,为其间平添上一抹温馨的色彩。   白子画静静躺在中央,衣衫褴褛,污浊不堪。身子半蜷起,被锁链扣住的双腕肿起了碗口大小的包,嘴边是一滩已干涸的血迹,不知是正昏睡还是昏迷着。   打起一个响指,又是一桶冰水劈头盖脸哗啦而下。   手指跳了两跳,白子画虚弱的张开眼睛,惨白中泛着红潮的面容上,双目下两大块乌青格外醒目。   “尊上可还好?”东方彧卿带着戏谑的笑,明知故问道。   白子画下意识舔了一下干裂的双唇,勾起头,强忍着剧痛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不想刚勉强站起来,忽起的一阵阵眩晕让未必站稳的身子“噗通”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锁链哗啦啦发着脆响,全身上下像要被活生生绞碎般,“噗”,一张口,一道血剑直射而出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阁主,他烧得很厉害。”看到东方彧卿的示意,黑衣侍者俯身探了下白子画的额头。   尽管有神谕加身,伤口会自动愈和,然,仙力被桎梏形同凡人的身躯又怎能经的住透骨冰冷之水的寒意?   东方彧卿收起折扇,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示意侍者给白子画喂下。   将匕首和白脂玉瓶递给侍卫,东方彧卿侧身避让了两步。   不愧是异朽阁训练有素的侍者,反手间,白子画心口喷涌的热血已灌满那只玉瓶。   瞥一眼半俯在地,低低喘气的白子画,东方彧卿从袖口中取出一个卷轴,展开。从容的咬破指尖,将指血滴在上面。随着血液的越滴越多,卷轴开始泛起的红光亦越来越强。约一盏茶光景,红光突然大现,在空中闪烁片刻逐渐凝聚成一个符印。默念术语,伸手轻挥间,符印直冲着白子画的心口而去,瞬时没入不见。白子画的周身闪红光乍一大现,便彻底归于平静,而同时,东方彧卿的身形微晃了两下,竟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无妨”,摇头制止了侍者欲上前搀扶的举动,东方彧卿睁开眼睛,拧起的眉目亦已舒展。重新展开折扇,嘴角一勾,噙着笑意的声音回荡在二人耳边:“把锁链撤了。”   “是。”   锁链被撤掉的一瞬,被桎梏时久的仙力一经释放便迅速凝聚,犹如江河决堤,一泄千里般冲击着身体各处经脉,一点点修复着身体内外的伤疤。强烈的冲击让白子画只觉全身经脉被碾碎后再一点点缝合一般,钻心的疼,不禁紧咬下唇,攥紧了拳头,微微翻滚着。   虽然神谕已经愈合了伤口,然而仙力的阻碍亦影响了修补的速度,是以,半晌,痛感方消。而此时的白子画面容憔悴,柔顺亮丽的墨发暗淡无关,杂七杂八的胡乱打着结,半裸的身上层层血污,哪里还有半分仙人的风姿?   “你方才对我做了什么?”白子画直视上东方彧卿,平静的话语中却带着泰山压顶的威仪。   “不知道尊上有没有兴趣看看儒尊呢?”无视白子画的问话,东方彧卿自顾自摇着折扇,反问道。   果不其然,白子画神色一敛,身子也僵了起来,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东方彧卿猛地伸手一按,地面太极图的泉眼打开,两条锁链快速钻出来迅捷无比的緾上白子画的双脚腕。白子画猝不及防被扯住,呯的摔倒在地。感觉到仙力再次的桎梏,不禁抬头狐疑的望了一眼东方彧卿。很显然,东方彧卿此举只为了限制自己的行动。   看着白子画狐疑的神情,东方彧卿微微一笑,有节奏的在门边某处叩了一轻两重三下。里墙徐徐升起,露出后面另一个半大的石室来。只见其四面墙顶端各有两盏油灯,墙体上遍布着形态不一的凿痕。而室中央赫然矗立着一面巨大的水晶,在昏暗的淡黄色光照下突突泛着惨白的光芒。   默念几句术语,水晶中心光芒流转。待光芒褪去,赫然出现一个半模糊的影像。   凝神细看,白子画顿时如遭雷击,那不正是笙箫默的寝殿吗? 第12章 第十二章   看到白子画刹时变柔和的目光,不自觉流露出紧张?欣喜?更多是担忧的神情,东方彧卿嘴角微抽,摇着折扇,露出一幅胸有成竹的神态,施施然离开。   密室重归黑暗,唯有那块水晶泛着惨淡的微光。   画面逐渐清晰了起来,白子画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却在刚直起身子时被心口处突袭而来的的疼激的一哆嗦,脚下恰巧踩到胡乱緾裹,散乱在地上的一片衣襟。不及反应,便“咚”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   这一摔倒带动脚腕的锁链哗哗作响,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心口上的刀口完全裂开,忽忽的冒着热血。白子画半蜷着身子,一手紧握成拳,一手紧紧捂在心口上,痛得不断痉挛,扭曲着。   滚烫的鲜血沾上了那早已凌乱不堪的发梢和褴褛的衣衫,真是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师兄…你醒醒啊,师兄…』   朦胧间,一个带着哭腔的呼唤在脑海中炸开,在熟悉不过的声音让白子画似乎清醒了一些,眼前闪过一抹小小的青影,青衫的主人坐在榻边握着他的手哭的像一只小花猫般。   “师弟”,白子画努力唤回神识,唇齿微动,微不可闻的呢喃一声,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师父…”   “快,快去叫世尊来,快啊!”   “师父,你不要吓我啊,师父…”   耳边突然传来这带着哭腔的焦灼声,白子画猛得打一个激灵,大脑完全清明过来。   水晶内闪烁的画面已十分清晰,萤萤的漩涡中,笙箫默正安静的被舞青萝抱在怀中,小心的擦着嘴角的一抹血迹,而,那股鲜红还在不断的溢出…   “箫默…”,只一眼,只觉胸口一痛,呼吸一滞,眼泪便如江河决堤般泄了出来。   那抹殷红深深刺痛了他的心,混然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白子画紧紧盯着那人,同时伸出一只手尽力向前爬去。足踝处袭来的撕裂感叫嚣着刺激着全身经脉,心口处的刀伤还尚未愈合,加上心忧如焚,顿时,一股强烈的眩晕铺天盖地的包裹住他,胸口处泛起阵阵酸潮迅速弥散而去。紊乱的气血在体内狂乱的翻腾,四处强烈冲击着,仿佛随时要将身体冲爆激射而出一般。   “噗…”,一股咸腥猛得上涌,张口便喷出一大口血来。随即,带着粗重的喘息俯在地上剧烈的咳起来,一只手也不禁抚上了胸口。   “师弟…师弟…”,外间,摩严闻声匆匆奔了进来。   “世尊,师父他又突然吐血不止,世尊,快救救我师父啊…”   水晶中心,摩严轻轻揽过笙箫默绵软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一旁的舞青萝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白子画匍匐在地不敢再动,紧紧咬住唇齿,双目睁着大大,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那幅画面,好像生怕漏掉一点点细小之处一般。   …………………………………………   轻轻托起笙箫默,摩严一手贴上他的后背,随着真气的灌入,另一只手掌也覆了上去。纯正的仙力源源不断的流出,摩严头顶很快冒出一片金色的光芒,并逐渐将二人笼罩其中。约一柱香光景,嘴角不再溢血,笙箫默的头微微偏了一点,随着摩严的一点点收力跌回他的怀中。   “师弟…”,看着笙箫默无知无识的被摩严抱在怀中,白子画艰难的发出一声沙哑声,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摩严轻柔地将笙箫默扶好放平回床上,拉起他的手腕细细把脉,一直皱着眉头的面上更添了几分忧色。   “世尊,我师父他到底…”,火夕双腿颤抖着,像是随时要跪倒般。   “你师父应该是中了异朽阁的密术。我得去一趟异朽阁,这几日,长留就交给你和十一了,好在如今六界安宁,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摩严叹了一口气,将笙箫默的手放好,拉过被子为他盖上。抬起头,心疼的目光掩印在略显沧桑的憔悴面容上,竟叫人生出一种不可言谕的心酸。   “可是,世尊您走了,师父要是再吐血…该怎么办?”   摩严一怔,置于身侧的双手紧紧攥起来,眉头也拧成了麻花。沉默片刻,像是下定决心般慢慢松开,眼皮都未抬一下,轻吐出一句话:“火夕,去把十一叫来。”随即伸手拉住笙箫默的手腕低声柔道:“师弟,你要撑住,等着师兄,无论上天入地,师兄一定会救你醒来。”   曾几何时,一贯做事果绝,雷厉风行的长留世尊也有如此悲凉温和的一面?   白子画只觉心中像被数把尖刀反复插刺般,痛的快不能呼吸。一手紧握成拳撑地,一手紧紧捂住心口,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神色也有些涣散了,却仍死死盯着那面水晶的中心…   “师父,弟子见过师父…”远处,落十一快步行来恭敬俯拜。   “嗯”,摩严坐在榻边淡淡应了一声,手下的动作却丝毫未受影响。接过青萝递来的已打湿的绢帕轻轻的擦拭干净笙箫默俊美的脸庞和嘴角的血迹。顿了一下,似乎是怕他睡着不舒服,又探身上前,仔细将额前散乱的鬓发捋顺别于耳后,再把手垫于脖下轻轻托起他的头,将披散下来凌乱的墨发一点点归拢铺平。忙过完这些,摩严才腾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襟,面上的柔和尽褪,又恢复成了那个一丝不苟的长留世尊。   看着摩严这一连串动作,白子画脑海中不可抑制的蹦出一个画面:自己同样这样躺在榻上,衣衫半搭半敞着。额头上敷着一方娟帕,笙箫默顶着两大块乌青,漂亮灵动的双眸已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含着晶莹的泪光,一手握着一只小瓷瓶,一手愈加轻柔的将手心的药涂抹在自己身上。衣襟掀起处,密密麻麻的血洞,涂上黑色的药膏后更显触目惊心。   这是自己受过销魂钉昏迷后箫默的记忆?白子画心口又是一痛,倏地反应过来。   没想到他的一个决定,竟给他带来了这般的心痛。   “箫默…箫默…”,白子画仰起头,再也抑制不住的滔痛,和着凄笑,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大把大把滚落。   “师父!”   “师叔!”   两声惊叫声打断了白子画的遐思。慌忙看去,就见火夕,舞青萝,落十一并排立在卧榻两边。笙箫默则被摩严抱在怀中,掌掌相握,以手心传递着灵力,那绵软无识的仰倒着苍白的俊容上,嘴角又在不断的溢着血。   “呃”,毫无征兆的,左臂传来蚀骨的痛让白子画不禁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左腕间开始溃烂,一点点脱落,直至露出豆大的森森白骨。锥心的疼痛引得体内气血翻腾,不受控制的横冲直撞着。血气猛然上涌,一道血剑哗的喷出,被桎梏的真气被冲击的散成碎片随着气血一波波,反复撞击着那反复深深被刺后尚未痊愈的刀口。   一滴,二滴…越来越多的鲜血从刀口处渗出,慢慢汇成一股,汩汩冒着,顺着荧白的雪肌而下,就像绽放的火花般绚烂夺目。   白子画痛的满头大汗,汗水打湿了那曾经规整的三千发丝,一缕一缕杂乱无章的沾在一起。破烂的衣衫尽落,绝美的雪肌□□在冰凉的空气中泛起一阵阵颤栗。大脑逐渐模糊,身体犹如筛子般止不住的颤抖着。无意识的瑟缩间,却不想扯动了脚踝上的锁链,顿时胸口一麻,全身经脉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同时啃咬般麻痒起来。   噗…张口又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在原地翻滚了两下,晕了过去。 第13章 第十三章   阵阵的酸痛麻木着周身经脉,似乎有什么刺的双目隐隐生疼。意识慢慢回复,努力将沉重的眼皮撑开,勉强动了动身子,臂膀处传来阵阵清晰酥麻感,本能的眨了眨眼,适应了阳光的照射,白子画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尊上,醒了?”东方彧卿有些得意的声音响在头顶。   顾不上反应,白子画亟不可待的抬头望向那面水晶。   然而,触目的却是…密室那面冷冰冰的墙。   “异朽君,你到底把我师弟怎么了!”白子画突然怒从心来,猛地爬起来,一把扣住东方彧卿的脉搏,眼中蹦出愤怒的火光,恨不得立即将他毙于掌下般。   “尊上这是动了杀意吗?”东方彧卿并不在乎,依就淡笑着,悠然说道。   白子画一怔,眉眼间的戾气褪去,扣住东方彧卿的手也慢慢松开。   他一向悲天悯人,就连曾经抢夺拴天链时尚且不忍杀阡陌随意捏爆手下妖魔,更何况眼下东方彧卿并没有做什么危害苍生之事?   “看样子,尊上的法力恢复了差不多了。”失了控制,东方彧卿摇着折扇,好笑的上下打量了白子画一圈。   经东方彧卿这样一提醒,白子画才发现身上的限制没有了,难怪刚才会有酸痛感,那是仙力自行凝聚修复的结果。顺着东方彧卿的目光,白子画这才注意到自己衣衫污浊的半緾半散在地,□□着上身,满身血污的样子。   默念清洁术,衣衫、墨法自动归整,很快,又恢复出了那个白衣飘尘的长留上仙。只是,心口因连续的捅刺,龟烂,即便在神谕的修复下,也未及完全愈合,依然留着一个深深的血洞,红肿一片。   东方彧卿拍了两下掌,一个黑衣侍者捧进一面水镜。   白子画不禁拧眉上前了一步,水镜中正左顾右盼,像是在找寻着什么的人不正是摩严吗?   “你到底对箫默做了什么?究竟想干什么?”这一声,声色俱厉,冰凉如水。   “嗯?!”好似根本没听到一样,东方彧卿平静的伸出手掌递过一枚药丸,示意白子画吃下。   白子画没有动,只是敛目望了一眼药丸,便将目光重新投回东方彧卿身上。   “白子画,事到如今,难道你以为还有选择的权力吗?”东方彧卿嘲弄的笑笑,声音忽的狠戾起来,如修罗般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别忘了,如今,笙箫默的性命可是掌握在你的一念之间。”   无声叹一口气,白子画垂下眼,默默接过药丸吃了下去。   收起折扇,东方彧卿扬起匕首故意晃了晃。白子画攥紧双拳,眼睁睁看着那把尖锐的匕首深深捅入自己的心窝。   尽管已做好了一切准备,刀把没入时,还是不免发出一声轻哼,身子一软向后退了一步。东方彧卿淡定的接满玉瓶,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就走。   “你到底把箫默怎么了,回答我!”白子画上前,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挡在东方彧卿身前,略带怒意微喘着气急道。   血,顺着指缝不断的流出,胸前,素白的衣衫已晕红一片。   “尊上错了,我可不能对儒尊做什么。不过是情感封咒罢了,只要尊上您触及到儒尊的记忆,封印反噬,尊上的所感所受便会同等凌驾于儒尊的身上。”东方彧卿摇着扇子,微笑看着白子画越来越难看的神色。   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白子画紧盯住东方彧卿的眼睛,往日云淡风轻的面容,此时却写满了震…怒?!   “东方彧卿,你之前用你自己的血打入我体内的那个符印就是这个封咒?”   “那尊上不妨猜猜看,在下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闪身而出,东方彧卿的声音从回廊飘来:“再好心提醒尊上一句,省省力气不要想干什么,我异朽阁自有术法保护。”   门在眼前徐徐关闭,密室内重归黑暗。   …………………………………………   黑暗中,白子画颓然瘫坐于地。心口,手掌处,一片濡湿,湿湿腻腻的极不舒服,只是,此时又哪里顾得上?   “封印反噬?”忆起东方彧卿的话语,白子画猛一抬头,那么自己之前几次感应到他的记忆时岂不都…?难怪!难怪…师兄会那样紧张,那样憔悴…这么一段日子以来,又要照顾箫默,又是兼顾长留,想必定是身心疲惫,辛劳至极了。   让师弟沉睡呕血…师兄心力交瘁…的根本…竟,都是因为自己?!   颤抖着抬起双手,捂上脸无声啜泣的双颊,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半晌后,白子画想起来什么,猛然抬起头:“师兄!”。随即腾地站起来,一手捂住心口,便往门口奔去。   哗哗哗~~~呯呯呯~~~咚…   门不断发出不同声音的巨响,可是,无论白子画怎样尝试运功,那道大门始终纹丝不动,仿佛根本没被敲击一般。   如此数次无果后,白子画只得停了下来,不顾心口处血气逆行的撕疼,强行再次凝起仙力试图传音给摩严,然…依就,传音仿若石入大海般沓无音信。   『子画,你命中还有一劫,险而又险,若不能安然渡过此劫,便会万劫不复。』   『此劫名为生死劫,一旦遇上,便会厄运缠身。』   『子画的验生石,性质中正,到时候会发出警示,你们两个一定要特别小心。』   『子画,你一定要谨记师父的教诲,一旦找到自己的生死劫,必须杀无赦。』   『生死劫,不死不疯便成魔。把她赶得远远的睢不见她是你心肠慈悲,杀了她也是天经地义。而你,居然还收她为徒!』   『你是长留的掌门,是仙界的定海神针,更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师父说过,有子画在,可保长留千年基业。』   『花千骨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护着她。』   『明明最懂关心人,却还非要这样,毁了自己的千年修为,师兄,这样做,值得吗?』   『是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收花千骨为徒,让她受了这么多罪。』   一时间,脑中各种声音纷杂而至,交差出现。白子画只觉头疼欲裂,他错了,他彻彻底底的错了!不尊师命,不听良劝…害了她受了那么苦还是难逃一死;更害了他,为了他,生不如死…   他何其德得他如此倾尽所有,无怨无悔的相护?!   “啊!”突如其来的一声痛呼乍响。强行运起的仙力四溢而散,白子画只觉呼吸一滞,胸口处酥麻无比,泛着酸痛。气血不断掀起层层热浪,迅速弥漫开来,七经八脉扭曲般绞痛着,仙力似有失控之势,时强时弱,在体内横冲直撞。脑海一片混乱,各种画面不受控制的纷至沓来,一时竟分不清身处梦境还是现实,不由得双手抱头,一头扎倒在地。   混沌的沧痛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痛感渐去了大半,只觉全身酸麻脱力,再无力气挣扎时,“卟”的吐出一口血,整个人便脱力的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箫默…箫默…师弟…”   低沉断续的呢喃声夹杂着哽咽,划破了寂静的黑暗。连日以来被桎梏,不断流血受伤又未及修复,白子画的仙力本已严重损耗,身体极度匮乏虚弱,此时又强行运功,导致血气逆流,很快声音止歇,人便昏了过去。   良久,漆黑的室内泛起点点微弱的萤白,随着越来越亮而同时扩散着,很快,便呈出一个半蜷卷的人形。萤白色的光芒好像浩瀚夜空中闪亮的星星般一闪一闪眨着柔和的洁白光芒,一点点修复着那受损的经脉及血肉… 第14章 第十四章   漆黑中不知时日…只记得在水镜中看到摩严出现在异朽阁那次之后,东方彧卿就没有再来过。室内亮了又黑,黑了又亮,如此反复了三次,来的都只是绿鞘一人。   绿鞘每次来,同东方彧卿一样,用匕首捅破他的心口接满那只玉瓶,而后,再看着他吃下一颗…药丸!   只是,不同的是绿鞘从不和他说话,只定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干脆利索的例行完任务后就走。   然而,尽管没有了冷嘲热讽和各种刺激,白子画的日子也并没能好过,反而更显糟糕之态。   每次绿鞘离去后不久,神思总会恍惚混乱,心口处也总会气血翻腾,仙力脱控乱撞上。加上心口本就是最难愈合之地,连续不断的刺伤,神谕的愈合速度渐显不及,更甚者一次头痛欲裂,眼前纷叠划过一幕幕与那人朝夕相处的片断时,左腕处绝情池水的伤疤又来势汹汹的溃烂发作了一次,痛的他当即晕死过去。   而在这一次次仙脉受损,反复的受伤吐血中,白子画已完全分不清自己在这里究竟待了多久了?!   终于,门再一次开了,绿鞘站在门口,毫无温度的看着他说了句:“我们阁上有请。”   迈出室内的一瞬,他发现绿鞘神色微变,静立未动。   他一顿,才恍觉自己刚从昏迷中醒来不久,衣衫血红,发丝凌乱…   楼台水榭间,依然是那座凉亭,他见到了早已等在那里的东方彧卿,不止的是,还有…杀阡陌。   “白子画,你…”杀阡陌的神色由冷峻转为诧异,抢先开口。   “尊上,可还好?”东方彧卿摇着折扇,神色无异,微笑道。   白子画没有动,只静静看着东方彧卿。   “连续七日用挚爱之人心头血滋养,不死不灭的神谕,骨头护了你,而你也救了她。”   白子画神色一变…   “你受剜心之苦,我重塑骨头肉身,白子画,自今日起,你我两清,再不相欠。”语毕,东方彧卿抬头望向天空。   “小骨她,什么时候能醒来?”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九九八十一天后”,东方彧卿收回目光,正对上白子画认真的神情,继续道:“不过,尚需聚魂幡。”   “聚魂幡?!”白子画神情微变,轻声重复了一遍。   聚魂幡又叫灵旗,世间用以招魂引魄的旗子…只是,已失踪数百年之久了…   白子画神色一敛,莫非,异朽阁竟是知道其所在?!   像是看穿了白子画的心思,东方彧卿笑的了然:“聚魂幡其实不难找,就在蛮荒。”   难怪,难怪没人知道聚魂幡的下落,在小骨带领众人从蛮荒逃出来之前,蛮荒一直是只进人不出的。   “我在接骨头出蛮荒前也曾特意确定过,聚魂幡就在山涯下,由睚眦兽守护着。”   “睚眦兽?!”这一句却是一直再未开口的杀阡陌。   “东方彧卿,你果然心机颇深。”   以白子画之聪,已然完全明了,波澜不惊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尊上过奖了。”东方彧卿淡笑着微微欠身。   “让我师弟苏醒的方法是什么?又如何解开那个封印?”这一句却不自觉带了些许急迫。   “待尊上带回聚魂幡时,我自会告知。待拿到聚魂幡后要在骨头的出生的地方、最开心的地方、最伤心的地方、最绝望的地方,以及魂飞魄散的地方这五处魄灵最强之地各摆半个月以便魂魄的完整齐聚。”   东方彧卿收起了折扇,眼底,言语,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白子画颔首,未再停留,转身便走。   “等等”,东方彧卿突然又开口叫住了白子画:“还要再提醒尊上一句的就是,别忘了,你只有八十一天的时间。”   白子画皱眉点点头,召出横霜剑,绝尘而去…   …………………………………………   停矗于东海海畔,长留山遥遥在望…   清晨的阳光穿过薄薄的暮霭斜洒下来,海天之间一片淡金色,仿佛是要抚平此间一切伤痛般和煦、温暖,当真是令人心驰神往。   眼前好似蒙了一层白雾般的水汽,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雾霭中,眼前影影绰绰的竟闪现出了销魂殿的景物。   白子画心中的哀痛反而瞬时如江河溃堤般汹涌泛滥起来,横霜剑像是感觉到主人的心绪不宁,郁结难平,微微颤抖着,发出呜呜的低鸣声,似乎是想要安抚一般。   瑶歌城距离长留山并不远,于白子面而言,原本半日可到的路程,如今却行了整整一日。   遥望着海天尽头处半空飘浮的三座小岛,白子画并没有立即前行,而是强行运功让仙力在身体内游走了一个周期。不想这一运功,气息翻滚,血气上涌,只觉胸口处像塞了团棉花一般呼吸困难起来,心口好像被刺成了马蜂窝般,密密麻麻,的疼,“噗”的一下又是一口血喷溅而出,身体也随之微颤了几下。   由于仙力的严重损耗和身体的过度虚弱,加上御剑的疲累,心口的伤还未能彻底愈合,兼之此时神思动荡不安,不及站稳时,但感一阵强烈的眩晕感铺天盖地的緾住他,眼前一黑,身下一软,竟然从剑上栽了下去。   横霜剑疾转而下接住白子画绵软下坠的身体,稳稳的停在半空,发出呜咽的低鸣。   慢慢缓过气来,白子画轻轻抚上横霜的剑身,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檀口轻启:“我没事。”   果然是异朽君捣的鬼?!   白子画何其聪明,又熟读百书,虽说不如笙箫默钻研药理那般精通,却也通晓诸多药物。这一静下心来细探、回想,很快便明白了个中缘故:那日日喂他吃下的药丸应该是春风散,对活血化瘀有奇效。但此药会刺激身体快速生血,极易引起气息不稳,神思恍惚,全身乏力。而当中者怒气、发火、情绪激动时便会更加剧烈的发作,是以早已被仙界列为禁药。   心为神窍,七情六欲动乎其中,大悲大喜,大惊大怒,均可令心跳骤停。更何况只是神思涣散,气息紊乱,仙力脱控,而吐血呢?   意念至此,白子画不禁苦笑一下,虽说被药物所控,然,若非心底的那份不一样的情愫扎根太深,又怎会生起那许多亦真亦幻的情景?千年的朝夕相伴,不知不觉间,他竟已是如此放不下他了吗?而也正是因为太重要,太熟悉,怕改变,所以不敢去触碰,去思考,故而选择逃避,安于现状,以致自己一直未能洞悉真心,害了自己更害了他!   左臂又传来熟悉的痛感,紧紧握住左腕,白子画闭目强自忍耐。自从明了的自己的感情,绝情池水的伤痛便极少发作了,即便偶因思念至深而发作时也不甚强烈,果不其然,仅仅片刻,痛感便已褪去。   再睁开双目时,眼底一片决绝。默叹一口气,向着长留山飞去… 第15章 第十五章   原本打算直接飞去销魂殿的,然在穿过长留山结界时,心跳陡然漏了半拍,心头倏地泛起一股酸涩。与此同时,结界边缘处,一道金光和一道白光乍现,金光旋即消失,白光闪了两下,像在欢迎他的归来,又像在无声的讽刺。   长留山的结界由三尊共同筑建,以便在有外敌侵入时能第一时间感应齐聚,可如今,这道屏护中却失了一股强有力的支撑,少了一道青光…   一手覆上心口,阖目一声叹息,慢慢落下,鬼斧神差的竟恰巧落在了三生池水旁。   心头的酸潮还未褪尽,眼见着熟悉的景物,脑海中忽过划过一个画面:月夜下,笙箫默独自一人来到三生池旁舀了舀了一小瓶绝情池水飞走了。   心口又是一痛,本能的抚上左腕,触体处少了湿热感,白子画这才惊觉那道疤并未开裂,只泛着鲜红,隐隐作痛。   “见过尊上…”,刚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正愣怔间,耳边传来一句话,迅速反应过来。   糟了!顾不上理会,白子画已转身快速向着销魂殿飞去。   他方才…那是,又触及到了他的记忆…?!!   虽然离开了异朽阁不再服药,然之前连续的吞服,仙力又被桎梏,体内残存的余药恐怕还得两日方能除尽…   销魂殿外,远远便看到里面两名弟子各自端着一盆水疾步而出的身影。   “啊!见,见过尊上。”   刚来到殿门口,迎面正碰到双手捧着药碗的舞青萝,大惊之下,手下一抖,“哐当”一声药碗掉在地上,褐色的汤药在厚重的白色淾毯上晕开一块,仿佛一大块干涸的血渍般触目惊心。   “还请尊上见谅,容弟子再端来一碗药后再责罚弟子。”舞青萝直接跪下,俯拜在地上急切道。   不闻动静,抬头看时,哪里还有白子画的影子?   笙箫默寝室,摩严正在源源不绝的给笙箫默输着真气,笙箫默的头微微仰起,秀美苍白的俊容上,嘴角的那抹鲜红尤为刺目。   白子画一个剑步冲过去绕到前面,凝起全部仙力,从檀中穴将真气滚滚注入…   “箫默…”缓缓收了功力,白子画眼明手快的揽过笙箫默便要仰倒的身子。   “子画,你,终于回来了!”看着白子画一手环过笙箫默的脖颈,托在他的肩背下,让他平稳的靠在他怀中,一手拉过衾枕,小心翼翼的搂住他的腰身将他轻轻放平回榻上,再盖好被子直起身子,摩严上前一步惊喜道。   “师兄,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摩严拍了拍白子画的肩头,一时竟激动的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抬眼看去,顺着白子画的目光看到一旁安静躺着的笙箫默,心中一痛,忧心续道:“子画,师弟他…”   然而,话方开头,却见白子画突的喷出一口血,身子便向前栽倒下去。   “子画…子画…”   耳边隐约听到两声惊呼,感觉自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中,用尽力气最后再偏头望了一眼榻上之人,眼前一黑,白子画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师弟,师弟…不,箫默…”仿佛做了一个绵长的恶梦,白子画双眉紧锁,猛地睁开双目,坐了起来。   四下张望了一番,屋内布局很简单,中央一张雕花木桌上整齐的铺陈着文房四宝;对面是一满墙的药柜,另一面的榻桌上安放的鎏金鼎正冒着袅袅青烟,其上方高大的窗外,一轮明月高高挂在空中,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为屋内增添了一份安宁。   “这是箫默的药阁?!”   掀被下榻,白子画顿时觉得身体轻便了许多,气息通畅,已完全不似之前那般不受控制。看来,摩严定是为了他又耗费了不少功力!他这是…又一次,拖累了师兄?   盘膝而坐,试着运功,果然,畅快通透了许多。只是仙力损耗太多,药性也尚未完全除完,这一运功心口还有些许酸痛,身子也还有些无力。   虽然师兄以前的诸多行为太过偏激,然而却无一不是为了长留好,无一不是为了他着想,无一不是为了他安好…而他也明明都知道却还是放任自己一次次漠视于他,越发疏远于他…尽管如此,师兄仍然一如既往般对他,为了助他恢复不惜耗费了二成功力。   好像自从去了异朽阁后,他就变得多愁善感了许多。师兄的关爱,师弟的调皮,许许多多过往点滴的美好也从尘封的记忆大门中释放出来,愈加清晰的回荡在脑海中。   自三人继任尊位,由绝情殿分开而分掌三圣殿,自己接任掌门后,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么?   没有人可以在经过这样一连串的重大变故后还能维持云淡风轻,心境不变的。即便是他,亦不例外。   默叹一口气,缓缓起身向外走去。遑不论其他,他不能忘记此次回来的根本目的。   轻轻挥开笙箫默的寝殿,一眼便瞧见卧榻上那魂牵梦绕之人。房间内只点着一盏灯,昏黄的烛光投印在窗棂上,那人的面容半隐在昏暗中,半露的面颊更显柔美。   白子画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向榻边走去。   “见,见过尊上。”觉察到有人靠近,一边守护着太累,不自知间打起了盹的火夕猛的睁开了眼睛,夸张的“通”的一下跪在地上,叫道。   “下去吧”,没有多余的话,就连神色都没有变化。   “可是…”,火夕纠结的望了一眼笙箫默,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爆出一声痛呼:“啊!”   看着突然出现的,一把拧住火夕耳朵的舞青萝,白子画神色一敛,周遭的空气登时冷了一分。   “尊上,我们,我们现在就走。”舞青萝一边揪着火夕的耳朵倒退着一边尽力维持着恭敬的语气。   ……   “疼疼,你先放开我啊”,火夕一边护住耳朵,一边还不忘回望两眼,叫道:“青萝,你干什么,世尊不是吩咐要守好师父嘛,我…”   “你傻啊,你没看到尊上在那吗?有尊上在,会让师父有事吗?”   二人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不可闻… 第16章 第十六章   “箫默…”,白子画在榻边坐了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深深凝望着那个安安静静沉睡之人,心中悔痛不已。   记忆中,这个小师弟调皮贪玩,鬼点子还极多,总爱跟在他身边緾着他,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赶不走,喝不退,就连师父都时常对他无奈到摇头。   他伴着他修炼,伴着他练剑…他生来寡言少语,不喜与人交际,他总耍宝一般对着他声色并茂的讲述着山中见闻,也时常像变戏法一般冷不防递给他形态各异的小玩意。   他提醒他:『保持初心,切勿玩物丧志』,他却回他:『唯愿博师兄一笑,余愿足矣。』   山中孤寂,清修的几百年间,也因有他而变得丰富多彩起来。无数个夜晚,在灿烂的星空下,绝情殿的后山都会响起十分和谐的琴箫合奏声,和着漫天飘洒的桃花花瓣,静谧般美好。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他后腰背处一小块青色的胎记,他都无不了如指掌。   曾几何时,他们失了这种亲密无间,仿佛偏离了既定轨道般,渐行渐远。   感到两大股湿热的液体划过面容,白子画才从无限的遐思中抽回意识,不禁低头苦笑一下。   他这是又被余药乱了神思吗?不然,怎么会忆起这些?   一只手轻颤着抚上笙箫默苍白的俊脸,轻轻抚摸着那丝般顺滑的面颊,像是怕吵醒他一般,极尽轻柔的低语道:“箫默,等着师兄回来,无论发生什么,师兄一定会救你醒来!”   话说一半时,已然哽咽…努力压下心头又开始泛滥的酸痛,闭目调整了一下情绪,再睁开眼时,已满是清冷之色。   是时候去找大师兄了?!   “子画”,正当白子画最后凝视着笙箫默,在心底无声的告别完准备松开手起身时,一声呼唤在身后响起,白子画回身看去,果见摩严正快步走来,不同平素的是并未着外衣,一身暗红色条纹的中衣显得平和了许多却不失稳重之气。   “师兄…”   白子画迎着摩严行了一步,虽然没有多余的话语,然这一声称呼中却饱含了师兄弟间的情义。   “你果然在这里”,摩严望了一眼榻上的笙箫默,将目光重新移回白子画脸上,难得不辨喜怒,淡淡的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白子画敛目颔首,率先来到窗边回身平静道:“师兄这边请坐。”   再望了眼笙箫默,摩严依言来到了窗边,与白子画面对面立着。   “师兄,我这次回来是取掌门宫羽的。”   “你要去蛮荒?”   ……   “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   “子画,你之前中卜元鼎的剧毒就和师弟合力瞒着我,如今,师弟沉睡不醒,你又这样身中春风散突然回来,现在还要去蛮荒?那蛮荒是什么地方?那春风散又是什么东西?中了它还强行运功,你真就这么不想活了吗?”摩严突然怒火中烧,吼了出来。   身为大师兄,不但没能护好师弟周全,两个师弟还和防贼一样防着他,什么都瞒着他!他这个师兄当真就这么可怕吗?他一心一意为了长留,为了师弟着想,可到头来,一腔心血又换回了些什么?!   “师兄,对不起…”玉碎般的声音轻轻响起,白子画鲜有神色的面上此时竟写满了伤痛。   面对摩严的愤怒,他又岂有不懂之理?若易位而处,他的反应只怕也不会好到哪去。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他亦不是当初那个他了…   “子画?!”眼见白子画这般态度,摩严的火气瞬时便消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迟疑?   面前这个不染阡尘之人真的是那个数百年来,淡漠的师弟吗?怎么仿佛一下子回到孩童般,那时的他初上长留不过数年,会跟在自己身后问问题,会对自己说对不起…而自己不也正是因此被触及了心底的柔软,决心不论将来发生什么,都要死护两个师弟周全吗?   正沉吟间,却见白子画神色微动,凝重而认真,一字一字,掷地有声道:“师兄,此事皆因子画而起,子画自会一力承担,定会救回师弟保他无虞,还烦请师兄辛劳暂为照顾师弟。”   看着白子画坚定的目光,知他既然缄口不提就定是不会再说,自己若再追问下去也是无益,反倒又会坏了师兄弟间的情份,好在白子画身负神谕,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想通这节,当下也不再纠结,长叹一口气,自怀中取出掌门宫羽递了过去,低叹道:“也罢,你且去吧,诸事多小心。长留有我在,绝不会让师弟出事。”   …………………………………………   白子画一手捧着掌门宫羽于胸前,一手负背而立,静静贮立在冥渡入口处,仿若一尊白玉雕像般,良久,一动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冰凉如水、毫无涟漪的面容上却透着浓得化不开的哀伤。洁白无暇的白衣随风飘舞,腰间横霜剑上的流苏华丽丽倾泻下来,在风中散开上下翻飞着,像个顽皮的孩子在高兴的蹦跳玩耍一样。   远处影影绰绰皆是荒山,面前是一片不断沸腾翻滚着,冒着浑浊白气的红色沼池,竟是像极了他手臂上绝情池水伤疤剧烈发作时的样子。   不由自主的,他抬起手臂,掀开了宽大的衣袖…   那道疤正鲜红一片,仿佛被风雨洗礼后残缺落败却又铮铮不屈的小红朵一般。   白子画惨然一笑,这才觉察到那由内而外,筋肉颤抖般的…疼。   果然身体的痛和内心的痛比起来太微不足道吗?不然,他怎么在这一分神之际才感觉到?!   蛮荒是一片时空完全独立于六界之外的贫瘠大陆,西边是戈壁沙漠,南边是湖泊沼泽,北边是冰雪极寒之地,中部是迷雾森林。最东边的海连接着归墟,仙界的犯人和死魂都从那通过冥渡流放到这里。   传说这是盘古开天不小心劈下的一块,也有传说这是上古众神被屠戮后的埋骨之地。在这里任何的法力和宝物都没有用,气候恶劣,危险遍布,条件其极艰苦。妖魔鬼怪仙人甚至动植物,都只能以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努力生存着。   不知道蛮荒地界能否切断异朽阁的情感封咒?万一自己有个什么受伤之类的,意识恍惚间若是再触及他的记忆,他会不会再受到反噬?   念及此,轻叹一口气,不禁思绪飞扬,又想起离开长留前的情景来…   摩严离开后,白子画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笙箫默的卧榻上,仔细的挼顺他的墨发,望着他的睡颜,那么安静,那么俊美,怎么以前就没有注意到?是了,自三人分掌三殿后,他本就极少上销魂殿,更遑论见到他的睡颜?   他自嘲般一笑,起身出门去打了盆水回来,却意外的在门口碰到了端着药碗正欲敲门的舞青萝。   “放下吧”,依就吝啬言语,白子画进门放下手中的东西,淡淡开口。   试了试温度,正正好,将药碗置于榻边放好,小心的抱起笙箫默,扶他到自己怀中靠好,白子画半躬身一勺勺   舀了药缓缓喂他喝下,然而,在仔细缓慢,在无知无识下那褐色的液体还是不免流出来一些顺着那玉白嫩滑的脖颈而下,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叫嚣着狰狞,仿佛在招唤他上前品尝一般。   从怀中摸出一方丝帕轻轻擦掉那道药渍,白子画只觉心中一颤,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脑中陡然划过一个画面,那是类似于眼前的情景,不同的只是反了过来,是自己这样子被他抱在怀中喂药…   画面一纵而逝,白子画心一沉,不及放下药碗时,果见笙箫默噗的一下吐出一口血,绵软的摊倒在他的怀中。那道血痕落在了他和他交叠的衣衫上,更落在了他的心头…   随手将药碗一抛,落在榻边的裘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残余的药渍溅出落到了他的…白靴上。   “箫默,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师兄,一定会救回你,等着师兄!”   白子画源源不绝的为笙箫默输送着内力,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紧张到额上逐渐布满细汗。   慢慢撤回内力,手臂收紧,将脸贴上他的额头,白子画还是没能忍住潸然泪下,口中只反复呢喃着:“师弟,箫默…”   良久,他才慢慢放开他,扶他躺好,颤抖着手解开他的衣衫。下得榻来浸了水,用丝帕一点点为他清洗着身子。虽然可以用清洁术,然而,他修行千余年,始终坚持修行并非为生活提供便利的原则,事事亲力亲为,更何况清洁术终归比不上水洗的感觉…!   体内的残药几近殆净,是自己太不小心了,才会在不经意间触及到他的记忆害他受反噬。而此去蛮荒,前路未知,只怕不乏荆棘,不知道能否一直控制住意识?白子画轻叹一口气,静坐于榻边闭目入定。   『亲自动手才更有家的感觉啊!』   脑海中蓦地响起这句话,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惊觉睁开双目,这话是小骨初上绝情殿时对他说过的?那时的她该是怀着多么大的希翼和满心的欢喜?他亲手给她构建了幸福的美好,却又亲手将之摧毁,难怪她会恨了他!   是他错了,他的自负、他的迟钝、他的逃避酿成了这些悲剧,那么如今,他既然已然了解了自己的心思,就绝不能允许这一切再发生一次!   不知何时已攥紧的双拳缓缓张开,白子画侧身凝视着笙箫默,拧眉想了一会,终是下定决心般,俯身在笙箫默额头上轻轻盖下一吻,握紧他的手轻道:“箫默,待你醒来,师兄定会好好待你,再不相负!” 第17章 第十七章   夕阳西下,余晖洒下天际,为这片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脚下那一大片混浊也染上了红晕,翻滚之势明显渐弱,好似半凝固的血液,时不时泛起一个血泡般愈发可怖起来。   一阵沉闷的轰隆声自沼池内传来,池内的糜烂的红色混浊仿佛被一股强大的气力拉扯,扭动般形成一个不小的漩涡,层层向内叠进着。   是时候了…白子画仰头望了一眼东方的尽头,默念了一句术语,将掌门宫羽掷出。宫羽光芒大作,在空中跳跃飞舞着,盘旋反复。光芒越来越亮,直至有些晃眼时,池中的浑浊之气终是不敌般一点点减淡。当浑浊褪尽时,脚下又是一阵大震,漩涡大开,露出一个缺口。   说的迟那时快,白子画已收回掌门宫羽跳上横霜剑快速钻了进去,洞口随即消失,仿佛方才一幕根本只存在于幻觉中一般。   感觉周身肌肤仿佛被火焰吞噬着,炙烤般火辣辣的疼,白子画紧攥着宫羽,闭着双目,咬牙强自忍耐着。巨痛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隐约感到自己好像重重砸落在一片坚硬的沙石上,震得他全身筋骨像是要散架似得,撕裂般酸痛到极致。溅起的沙尘呛得他完全睁不开眼睛,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咳嗽声,声声喋血,犹如被一根细线不断拉扯着鲜血淋淋的心脏般…痛!嘴角不断溢出鲜血,重重喘了几口气,头微微仰倒,身子无力摊软下来,已彻底失去了意识。   “那个人不知活着还是死了?”听到说话声,迷迷糊糊间,感觉似乎有人在狠狠的踢着自己,随着那蛮横的气力,自己的身子好像皮球般在上下左右翻腾中,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疼痛立即又喧嚣着跳了出来,争先恐后的侵入每一寸经脉,全身上下宛若被拴在五匹骏马之上,一点点被拉扯开,扭曲着,一点点碎成齑粉般…痛…   噗~~~一道血剑直直射中,在空中划出一道绝美的弧度直冲落地,和着尘土,粘湿一片粘在重重跌回在地的他…的墨发上…   锥心蚀骨的痛让白子画的意识慢慢回复,努力撑开眼帘,微微侧过头,模模糊糊的看到面前站着大约十一二个衣衫褴褛之人,每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残。其中一人拄着一根拐仗,□□在外的肌肤上密布着青色的疤痕,顿时大骇的抬起头,却不想这一动牵动内伤,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哇”的吐出一大口血,这才止了下来。   顾不得擦掉嘴角污浊的血迹,白子画费力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再凝神仔细的看过去,没错,真的没错!他没有认错,他又怎么会认错?那伤疤正是销魂池水留下的…!   这人竟是长留弟子?发配蛮荒的,自己怎么会没有一点印象?莫非是…当年,跟着竹染一起参与抢夺神器的?   “你,去看看,这人是谁?”看到白子画艰难的动作,为首的一人顺势对身后那人说道。   白子画只呆呆盯着那片销魂池水腐蚀的伤疤上,似乎完全没有回过神。   那人来到白子画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看他匍匐在地还倔犟的微抬着头,披散的下来的长发如鸟窝一般杂乱无章的打着卷胡乱缠、贴在肩头及脸上,半遮半露的面容亦满是沙土,看不清容貌。   突然,横空飞起一脚踢在白子画身上,“呃”的一声闷哼,白子画翻滚了半圈,无力躺在了地上。   诶,这是什么?   那人俯身正打算扒开那粘在脸上的乱发时,却猛然看到了白子画手边那抹洁白透亮的…宫羽。   “老大,这,这是掌门宫羽!”拾起宫羽,认真瞧了一眼,那人便大惊失色的叫了出来。   “掌门宫羽?”为首那个被唤为老大之人接过来看了看,也不在耽误直接上前双手粗暴的拨开粘在白子画脸上的乱发…   “白,白子画?他是…白子画?”   首领倒吸了一口冷气,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什,什么,白子画?这怎么可能,白子画不是长留掌门嘛,怎么会出现在蛮荒?”其余几人闻声都惊了变了脸色。   诧异之后,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一哄而上围着白子画转了两圈…   “真的是白子画!哈哈哈哈,苍天有眼啊!”一人尖锐的大笑声刺破他的耳膜。   “要不是白子画,我又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另一个声音阴恻恻的响起。   “就是,要不是白子画,那花千骨又怎么主动寻死,还在死之前用妖神之力再次把我们强行送回来!”   此言一出,议论声乍停…   “是小骨?”白子画的眼中闪过一抹欣慰,小骨虽然恨他怨他,却还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小徒弟。   “还愣着干什么,大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上啊!”人群中不知谁爆出这么一句,如惊雷般炸开,如梦方醒的众人一拥而上,对着白子画的全身疯狂的拳打脚踢起来。   周身上下剧烈的疼痛本能的瑟缩起来,那些人发狠的踢打还在继续,白子画只觉脑中一片片轰隆,周身上下痛得他几近昏厥,全无一点力气挣扎,只能紧紧咬紧牙关。突然,一道重重的力量踢上他的小腹,身体不受控制的滚动,一口血喷出来正落在脸、脖上,只见眼前白花花一片,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身子一阵阵收缩,颤抖着,纤长的羽睫眨了两下,白子画醒了过来。   『好冷…』,迷迷糊糊的轻喃一声,双是一阵抖栗,白子画不禁皱起了眉头,意识逐渐清明,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处境:一根粗壮的藤条束紧了他赢弱的腰身,污浊不辨本色的单薄衣衫随风飘然而舞。   眉头拧成了川型,四下张望着。四周一片混沌未开,只有漫无止境的黄沙尘土,仿佛没有天地、日月星辰般…   不远处,一间简易的茅草屋内,依稀可见昏黄的烛光…   『还要再提醒尊上一句的就是,别忘了,你只有八十一天的时间。』   感觉到身体恢复了点力气,经脉、肺腑的麻痛感也轻了许多。试着动了动,东方彧卿的话语陡然出现在脑海中。   双眸猛的一敛,闭目凝气,想要震断藤锁,不想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住反噬回来,哇的一下又吐出一大口血,若非被束住,定要栽倒在地。   他怎么会忘记了,蛮荒限制一切术法,法力越高,受限越多,反噬也就越大…   换言之,身处其中,他现在与凡人无异。   不,他不能放弃!他必须得离开,他不能再停留,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还有很重要的人在等着他!   眼中浮现起一层水雾,雾霭中,那人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一缕暖阳透过窗棂斜射进来正打在他的胸前,散成无数的微光,仿佛在召唤他归来一般。   也并非全无办法,那就放手一搏吧…!他终归堂堂上仙之尊,还有不死神谕在身…   眼中光芒一闪,双手不由的攥紧,强忍着气血翻涌的憋痛感,强行逆行真气,不想却生出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住他,压抑着那潺潺如小溪般赢弱却顽强着一点点凝聚的真气。   “老大,那我去给那白子画灌下去,别饿死了他,我们就不能继续折磨他了。”   草屋门打开,一人站在门口,回头又朝屋内喊着话。   只稍一分神,血气逆流,“噗”的一下,射出一道强劲的血剑漫天洒下和入黄沙中…不禁大口喘起气来。   强行聚气逆行所引发的力量是极强大的,逆流的真气可以冲开被阻穴道、冲破封印束缚等一切阻碍,却也是几近毁灭主体,近乎自灭的。当然,修为越高之人爆发和反噬的力量越大…   只是,白子画才刚开始便因分神被打断…   “怎么,还想运功挣开藤锁,还是省省力气吧,这里可是蛮荒,一切法术都用不得的!哈哈哈哈!”   来人见此情景,大笑起来,手中端着一碗形态不辨,类似泔水的黑汤随着大笑而微微抖着,溅出几滴来。   “喝下它!”笑过,来人将碗递到白子画嘴边,见他极不配合的别过头,不由怒喝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眼见白子画更努力的别头,来人冷喝一声,一手扯住白子画的头发,将他的头强行拉起来,便要硬灌。   汤水顺着白子画玉雕般的脖颈流下来…不论那人怎样拉扯头发抑或捏紧下巴,白子画皆只是紧紧抿着双唇极力挣扎、扭动着,很快,一碗汤便流完了。   “找死!”那人大怒,随手将空碗一抛,那人几步并作一起,快速回到草屋里。很快,所有人便都一拥而出。   不止的是,每人手上还拎有木棍…   “给我打!”那个老大恶狠狠的瞪着白子画,一声令下。   几人奔上前去,两人的木棍分别朝着白子画的左右肩膀处狠狠砸下,其余几人则狠狠踹向他的双腿、腰腹间…   “呃…”,动弹不得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栗着,发出一声闷哼。白子画死死咬着牙,硬憋着再不肯发出任何声音…   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殴打,白子画猛地又吐出一口血,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是几近透明,目光略显涣散,头也慢慢垂了下去。   “你,去看看。”老大抬手阻止了几人的动作,示意那个被销魂池水所伤之人查看白子画的情况。   那人微微颤着手小心地靠近白子画的鼻尖,毕竟是长留的掌门,许是以往的震慑力太过强悍早已根深蒂固,即便是现下亦不敢过分亵渎。   就在他的手刚要碰上白子画的鼻间时,白子画忽的抬头,眼中精光一闪,竟吓得那人后退了两步…   “阶下囚还如此猖狂!”一旁一个有着满脸络腮胡须的彪型大汉见状大怒,突起一拳便重重朝着白子画的胸口处挥去…   “呃!”一声痛呼划破席卷着黄沙,怒吼着飓风的空中…却是一道身影倒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归于平静。   一纵恶人面面相觑,傻在原地…广袤的混沌间,只剩下呼啸不止的风声… 第18章 第十八章   白子画的胸口突然爆出一片青色的光芒,将他环罩在其中,那坚韧的藤条如脆弱的小草般断成几节落在黄沙地上,溅起一片黄尘。衣衫、墨发瞬时整洁如厮,随风而荡却又沾纤尘。   青光大作,白子画睁开了双目,清亮似水的双眸略一流转,强大的冰冷气息激荡出来,面前那几个无恶不作之人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远在东海之上的长留山、销魂殿中,一片耀眼的青光自笙箫默身体内爆出,将近在咫尺的榻边之人悉数震飞出去。在青光的包裹中,笙箫默缓缓升到空中,好像溺水般上下飘浮着,平静安睡的俊颜却亦如往昔。   光芒不断增强,晃得人无法睁眼…约一盏茶光景,光芒逐渐褪去,笙箫默头一偏,猛得吐出一大口血,失去了屏护,重重跌落回榻上…   只留下点点斑驳的鲜红彰示着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漫天的黄沙呼啸而起,白子画身上的伤痕一点点愈合。   这就是神咒,赐予了他无尽的生命。   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此时的白子画依就是那个淡漠出尘,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一般的的长留上仙。   看着昔日自己不知何时得罪的仙魔,白子画的脸色没有一丝改变,他并不想和这些人多做纠缠,他没有时间在再这里浪费,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转身欲走,但是这些蛮荒的人又怎么会轻易的放过他,若不是白子画他们如何能落得这般田地?   问世间情为何物?白子画今日当真算是尝了个淋漓尽致。   如梦方醒的几人一哄而上,握紧手上的木棍便同时往白子画身上招呼。他们本就是穷凶极恶之人,贪嗔痴念极强,又两渡被迫困于蛮荒中受尽折磨,此时生死一搏下更是使出最大力气。   蛮荒是什么地方?就算在六界中,强行运功逆行血气冲破封印束缚,亦不过昙花一现罢了。他们还不信了,那白子画还能如当年身负妖神之力的花千骨那样能在蛮荒聚气而不倒的?!真是笑话!   横霜出鞘,飞沙走石间,眼前青光闪现,那个朝思暮想之人的面容出现在了白子画面前…一怔间,本能伸手去抓,却无论怎样尝试,都抓不到…   何为被迫分离的无助,爱而不得的苦楚?当年的白子画对于这种问题不屑一顾,今天却明白的透彻。   “师兄…我帮你…”,轻柔的一声在脑海中炸开,青光已凝成一个完整的青色身影,白子画登时呆在原地。   “箫默?箫默…”   可无论白子画怎么呼唤,笙箫默都像听不到一般没有半分反应…本就是留在白子画体内的仙力,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护他周全,而已…   青光骤散,围着白子画的几人只觉眼花一花,身子便不由自主的飞出去,在半空中化成尘埃…   混沌不开的天地间只剩下一青,一白的两个身影,两两相望。在漫天飞舞的黄沙中是那样的般配…   美中不足的便是那青衫之人——是透明的…   “箫默…箫默…”   还是那般,白子画现在满脑子都只是抓住那青衣之人…但是,明明离得那么近…那么近,近在咫尺,却不论如何也抓不到,够不着…   那青衣人仿佛是神邸,可望而不可及…   白子画甚至生出一丝幻觉,因为他亵渎了神邸对自己的爱,所以如今才会受这般苦楚?!   青衣人微微笑着,一点点消失,化为了漫天花雨,随风而散…   而白子画只能看着,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消失,伸手去找,却什么也抓不住…   “箫默…箫默…”白子画跌坐在地,垂首抱怀,泪流不止…   良久,良久…直到日头没落,四下一片漆黑,唯有草屋内发出的赢弱的烛光时,白子画才从心底的悲痛中止歇,找回理智来。抬起头,仔细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自己强行逆转功力时生出的那股力量…那个彪行大汉正巧打到的檀中穴…   一道灵光在脑中如流星般一闪而逝,霎时,全明白了…   是了,蛮荒虽然限制术法,却限制不了外来力量,而且各类阵法也完全不受影响。只要有足够的刺激,仍然会爆发出来。所以当年,他以自己全部的修为加注在小骨身上封印洪荒之力的歃血封印,即便在蛮荒中,仍然能被冲开一小部分。   而如今,他体内有他的半数修为,自己强行逆转功力试图冲破束缚时便激发了这股力量,更何况,这股力量还是通过异朽阁的机关术语打入他体内的…   只是这样的激发,不知,他又会受到怎样的反噬?!   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目,攥紧双拳爬起身来,痛苦的神色间写满决绝,跌跌撞撞的向草屋奔去。   他要好好休息一晚,养精蓄锐,一定要早日拿到聚魂幡,早日回去…   …………………………………………   心中忧虑终是睡不踏实,不过大半夜的光景,白子画已经醒了三次了。每次醒来都心跳不已,像是梦到了什么害怕的事情…透过残破的窗棂看到天边已泛起微弱的光亮,白子画翻身而起。   既然无法安心入眠,还是抓紧时间上路吧…   天地间处处飘荡着尘埃,不辨方向。白子画手握横霜,坚定、仔细的延着小路朝前走着…进入蛮荒后的内、外伤已然痊愈,横霜又极具灵气,普通的鬼魅魍魉应该不在话下了。   只是,与凡人无异的身躯一夜几近无眠又几经折腾,但没错胸闷气短,头脑昏聩不已,十分难受。   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这一路上再没有遇到任何人或物…想来也应是如此,当年跟随小骨和竹染一并逃出蛮荒的众人在仙魔大战前昔就死伤近半数了,剩余的也几乎都在那场与仙界的对峙中死了,残余的几人定会聚在一起不再分散。   这样想着,白子画已来到一片森林口…放眼望去,森林中迷雾重重,暮暮霭霭,竟什么都看不清楚…   看来这便是迷雾森林了?!据载此间蕴有极强的灵力和阵法,能幻出景物。其迷雾能摄人神魂,使人生出幻觉,稍有分神便可能如坠入迷梦中般不可自拨,再也无法走出来…   白子画心下了然,略为回忆了一下书中的记载,勉力凝聚下注意力,全神戒备的走了进去。   重重迷雾中,草木皆虚幻如影,看不真切。白子画紧握横霜置于身前,一步一环顾,步步小心。   若换作以往,断毋须如此…只是如今,心有涟漪,又如何平心静气?   不知不觉便穿过密集的树丛,隐约可见不远处一座高大屋宇,在厚重的白色雾气中泛着若隐若现的金光…   绝情殿?!   行至近处时,白子画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楼阁屋宇,别说布局模样,就连主殿顶上“绝情殿”三个字都分毫不差。   看来这便是迷雾森林的考验了,想要通过这片森林就要从此间走出去…   白子画闭目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压下身体的不适,一步步,依就云淡风清般行了进去…   “师父…”,刚走进殿门口,一声熟悉的呼唤便在身后响起。   “小骨,你…”,尽管知道这是假的,可是内心仍泛起不小的自责与意外,一时间竟如鲠在喉…   花千骨低着头慢慢来到白子画身前跪下:“师父,小骨回来了,求师父让小骨留下来,小骨以后都会听师父的话,不会再做让师父为难的事,只求师父别再赶小骨走…”   白子画心中一酸,俯身将花千骨拉起来,轻声问道:“小骨,你不怪师父了?”   点点头,花千骨红着眼眶回道:“以前的事情小骨都知道了,是小骨错怪师父了,小骨以后一定好好伺奉师父,听师父的话。”   “好”,见花千骨此般样子,白子画心下不忍,简单的应了一声。   “师父,你先休息一会,小骨去给你准备桃花羹。”扶着白子画进殿坐下,花千骨便转身欲走。   “小骨…”,白子画从背后唤住了她。“师父,很快就好,你等一下就好。”似乎知道白子画要说什么一样,花千骨抢先开口打断了白子画的话,语毕便匆匆离去。   看着花千骨消失的背影和眼前熟悉的景物,白子画在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无意识地环视了一圈,一切都如记忆中一样,只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同?!对了,多了…一张桌子…   他是有多久没有回过绝情殿了?   轻叹一口气,缓步走过去,心…顿时剧烈跳了起来!颤抖着双手拿起桌上铺的平整的绢帕,上面绘有一幅画和一句诗,虽只是寥寥数笔勾勒的简单线条,然画上之人那栩栩如生的身姿、跃然于纸的神态却不难看出作画之人饱含在其中的深情…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唇齿轻启,和着玉碎般清脆的声音轻念了出来。   看着图画上熟悉的情景,身子不受控制的微颤了起来,心中涌起的伤痛仿佛要将所有的力气一点点抽光一般,白子画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无力的跌坐进椅背中…   那个场景,于他而言身不由己,永生难忘!只是他从来不知道,于他而言悲痛欲绝,刻骨铭心…   闭目仰头,努力抑制的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潸然而下。金灿灿的阳光斜斜射了进来,正打在那块平捧的绢帕之上,为其添上一抹艳丽的色彩…   “师父”,一声迟疑的轻唤将白子画从悲痛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睁开眼,便看到花千骨双手捧着一碗桃花羹正仔细着端详着自己。   “师父,趁热吃吧,你好久没尝过小骨的手艺了吧”,花千骨弯下身子故作轻松的语气将碗送到白子画面前。   正欲拒绝,可是抬眸正对上花千骨渴盼的目光,一股浓重的亏欠感涌上心头,在心底无声的叹一口气,抬手准备接过…却不料,碗微挪了一些,正巧错开他的双手,同时,耳边传来一句银铃般轻笑的声音:“师父,还是让小骨尽尽孝道,喂你吃吧。”   “小骨…”制止的声音刚要出口,一勺桃花羹已碰至唇畔。   白子画不禁皱起了眉头,抬起头看着花千骨丝毫没有打算放弃的样子,沉默了一秒。罢了,终归有愧于她,褪去了妖神时候的冷漠和故意为之,还是那个喜欢緾着自己的孩子,有什么话吃完再说也就是了…   这样子想着,皱着的眉头舒展开,白子画微微一笑,微微张口喝下了那勺桃花羹… 第19章 第十九章(下)   (说明:由于本章审核不过,故而分成上、下两部分开发,尽量把过渡的部分留出来。)   …………………………………………   (说明:由于此章审核不过,用了pin yin代替关键词也不行,只好把部分段落整体删除,保留能接下文的过渡段意思……)   …………………………………………   “啊!”白子画冷不防爆出一声呻、吟,身子顿时僵硬了起来。感觉到身下之人的变化,手下动作加快,笙箫默微微抬头,对着白子画的鼻尖轻笑一声:“师兄不必如此压抑自己,尽管叫出来,安心享受便是…”   “啊…师弟…慢点…啊…好舒服…”灭顶的酥麻直冲头顶,哪里还顾得上反抗,感到自己的fen、shen挺立起来,在笙箫默的手中一阵阵fa、ying,白子画只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一般,头脑一热,竟胡言乱语起来…   …………………………………………   (说明:由于此章审核不过,用了pin yin代替关键词也不行,只好把部分段落整体删除,保留能接下文的过渡段意思……)   …………………………………………   “啊…”突如其来的快感让白子画已完全失了理智,微微仰起头,在阵阵触电般酥麻的冲击下,全身泛起一股半透明的潮红,腰间泛起死亡般的快感,只能死死反抓着身下的层层花瓣…   yu、jing猛然跳动了几下,一片白zhuo的液体喷出。见此情景,笙箫默停下了手下的动作,握住自己的fen、shen便要顺势ting进,却不想,刚ting进ling口,白子画的胸口猛地射出一道青光,一下子将他掀翻在地…   就在同一时间,销魂殿内,那一直静静安睡之人的胸口突然泛起一阵青色,身子如扬沙般上下抖动了几下,竟从榻上滚落下来…   ding、feng过后的白子画大口大口喘着气,理智慢慢回潮,白子画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他刚才干了什么?怎么不反对,竟是和他…?自己就当真如此抗拒不了他,如此饥、渴了吗?   “只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白子画,你就永远出不去了,可惜啊…”正当白子画兀自沉浸在不敢置信的思绪中,笙箫默已经站起来,一改素日的温文尔雅,此时看起来竟像个魔鬼一般--狠厉…   “你说什么?”白子画双目一敛,勉力支撑着身子半坐起来。   “这迷雾森林虽然困不住你了,可是这迷雾中幻境折射出的却是一个人心底最真实的诉求,想不到堂堂的长留上仙心底最渴望的居然是和自家师弟行此等苟、且事,真是大开眼界啊,哈哈哈哈哈…”   笑声随风而散,眼前之人一点点消散,周围的情景像时空扭曲般不断模糊着、变幻着,直到四下一片空旷,唯有呼啸的风声和远处影影绰绰的树木时才停止的变化…   彻底反应过来的白子画悲愤的抓住横霜剑,反转剑身想要贯穿胸口。横霜剑呜咽颤抖着,想要挣脱出手…终于,白子画松开了手,颓然的匍匐在地,啜泣的声音不断被肆虐的狂风四散而开,毁灭性的谦意让他恨不得立即死去,如果他能死得了…如果那人能不被反噬,能有办法醒来的话…   日头逐渐隐退,夜凉如水,空旷寂寥的山中风,白子画单薄的身影蜷缩在一起仍微微颤抖着,半开的衣衫不断随风飞舞着… 第20章 第二十章   天边翻起一层白肚,呼啸肆虐的狂风平和了下来,轻抚过那抹蜷缩的白影,好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安慰着那人一般。   手指动了动,白子画缓缓睁开了眼睛。甫一睁开眼,一股强烈的酸麻感袭来,不禁皱了皱眉头。   咬着牙想要站起来,刚撑着站起来未及直起腰身时只觉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在头脑中炸开,眼前一阵阵发黑,脚下一个踉跄恰巧踩在垂散的衣襟上,咚的一下便栽倒在地…   慢慢爬进来,双腿却止不住的微颤着,好像站立不稳随时又会跌倒一般,胸口像堵着什么呼吸困难,胃口一阵阵恶寒,竟干呕了起来…如此反复了几次,直到呕的肠胃都搅到一起,一股酸腥猛地窜上来,张口直吐出去,才感觉略微好了些。   这幅凡人的身躯还真是不经用,待呼吸平稳,眩晕感渐去,白子画不禁苦笑不已。   小腹突然抽搐了几下,发出“咕噜噜”的声响,白子画一愣,才恍然大悟,这是…饿了?   他已在蛮荒待了近三天,哪有凡人不需要吃饭的?他竟是连这点也忘记了吗?   不行,他必须要尽快先找到些东西填饱自己!   再次撑着勉强想要站起来,白子画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衫半敞着,低下头,胸前那点zhu、yu还残存着些许红肿,胸肌上方落有三点殷红,好像娇艳欲滴的花朵绽放在那雪白的肌肤上更显醒目…   幻境虽然是虚幻的,然其中发生的事情造成的任何结果却是真实的!   几乎是慌乱的胡乱裹好衣衫,白子画颤抖着抬起双手,真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巴掌。这一刻,他感到透骨的寒意渗出,恨不得将他冻在其间好好反省一下才好。修行?断情绝欲?他就是这样子做的吗?   『不,我要让她远离我,远离情爱,这样她才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恍忆起他说过的话,他总想推她远离情爱,却不想连他自己亦深陷其中,他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身为师长,他未能正确引导徒弟;身为掌门,他未能恪守训诫戒情…他还有何颜面见长留历代先祖?   滚烫的泪水好像决堤的江河般大颗大颗滚落下来,白子画抱臂弯下身子,缩成一团,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般茫然无措的哭着…未束披散的秀发滑落下来,打着卷凌乱的粘在他的脸上、身上…   『白子画,别忘了,你只有81天…』东方彧卿的声音突兀的在脑中响起,白子画突地抬起头来,那双狭长明亮的眼眸红肿的可怕。   是了,他已经没有时间再耽误了,他要抓紧时间拿到聚魂幡!他怎么能,怎么能忘记此行的目的?简单的挼了一下,将散乱的秀发归于身后,双目聚神,尽管染上了沙尘,找回理智,恢复了淡漠的神色,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长留上仙…   咬着牙站起,一步步,艰难的向前走着…三日粒米未进又都没有好好休息,即便身处六界,仙力未被束缚下也会透支,吃不消,更何况现在?   勉强靠着坚定的意志和仙身支撑着不晕过去,可是过度的损耗和虚弱仍是难以维持,走不了几步便跌倒在地…   不能…耽误…   跌倒了,没关系,再爬起来…也就是了!一定要,尽快出去…   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   衣袍破了像未发觉一般…腿擦破了,鲜血渗红了裤子也恍若未知…只一心一意,坚定的向前半爬半走着…   终于,在无数次的跌倒后,白子画走出了迷雾森林…视线所及的不远处,赫然是一座种有一颗果树的小院子…   来到院门口,白子画有一瞬的诧异,怎么会有一种熟悉感?   院内一角,一颗结了数枚青果的大树旁还有一株--小桃花树?!   半弯着身子挪到屋门口,轻轻推开门,刺鼻的霉、灰味熏得他又几欲跌倒,幸而及时扶住门棂才得以站稳。适应了屋内昏暗的光线,白子画这才细细打量了一圈…   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斜对的两张床,中间是一张陈旧的桌子上有两个铁杯和两张凳子;一个破旧,落满沙尘的土炕上一口铁锅,一把铁铲和两个碗而已…   转身欲走,却不意余光扫到一抹莹白…   踉跄着过去,从床头拿起那个泛着莹白色泽的东西,这是一个类似人小指的坠子,较粗的顶端穿有细绳,看样子应是佩戴于脖的长度。   白子画不禁皱起了眉,总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   这是小骨的东西!是杀阡陌送给她的!   白子画凝视着,猛地想了起来!他曾见小骨吹过…!   难怪这个院子感觉很熟悉,在云宫的日子里,他曾在无意间听见小骨和竹染说话中提到过…   那个时候,她被销魂钉和断念剑废了仙身和经脉,又被绝情池水毁了容貌和嗓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安身立命,残活下来的吗?!   一时间,强烈的心酸、愧疚涌上心头…这短短两日间,心绪几经起伏,加之未进食未休息好还吹了夜风,此时心中悲苦,更是无力承受。但觉全身血液哗的涌上脑门,胸口如千万只蚂蚁同时啃噬般麻疼,身子不由的晃了几晃,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   『师兄…师兄…快醒醒…』   迷迷糊糊间,听到两声温柔的轻唤,白子画努力的撑开眼皮,面前一袭青衫,抬起头,正对上那张写满担忧的美目。   『师弟,你…』白子画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张熟悉的俊容,缓缓伸出手想要触碰…   『师兄,起来吧,地上凉。保重好…自己…』声音越发低了下去,直到最后一字说完,眼前之人便已化成一阵风消失不见。   『不!箫默…箫默…』   白子画忽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喘了几口气,这才惊觉方才一幕不过是在梦境,而已…   慢慢坐起来,看向外面,天夜已暗,他这是晕过去了半日?!   算起来,只有不足两日的时间了…   硬撑着站起来,跌跌撞撞来到树下,摘下几枚青果。汁多肉脆,明明酸甜可口的青果,此时于白子画而言却犹如嚼蜡,不知所味…   胡乱的吃了几枚果子,白子画便奔回了屋内。他必须要好好休息一下,想从睚眦兽手下拿到聚魂幡,谈何容易?只是此时散乱不平的心绪又如何休息的了?   床榻上,白子画盘膝而坐,反复默念着清心咒,不知道念了多少遍,直至感觉心里平静了下来,这才慢慢躺下去…   许是想通了,心境重归平和,这一夜,白子画竟睡的出奇的安稳…   一道阳光透过残破的窗格打进来,长长的羽翼般的睫毛扑扇了两下,白子画醒了过来。   成败当此一举了,必须要全力以赴!   来到院中,摘下树下仅剩的几枚青果,安静的吃完。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双眸环顾了一圈,心下已有了一番计较…   『待拿到聚魂幡后要在骨头出生的地方、最开心的地方、最伤心的地方、最绝望的地方,以及魂飞魄散的地方这五处魄灵最强之地各摆半个月以便魂魄的完整齐聚。』   回想起东方彧卿的话语,白子画默叹一口气,轻喃了一句:最伤心的地方…   经过破相毁音,半死不活被放逐,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遮风避雨之地活下来,回想起自己的经历,误以为被自己最依赖之人舍弃…还有比这更让人伤心的地方吗?   阖目仰头,静默片刻,白子画站起身来,复睁开的双目里已写满决绝…!   眼下不是欠疚的时候,拿到聚魂幡,让她醒过来重新生活才是最好的弥补…   手下不由的握紧横霜剑,步履坚定的朝向另一方向走去…   那是一片树林,和迷雾森林相通,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雾气,看起来和普通的森林没什么区别。   林中昏暗无比,远处不时传来一些奇怪可怖的鸟兽嘶鸣,白子画提着横霜,好像根本听不到般,面无表情的大步走着。转过一过弯,突然从路边的树后猛地窜出一大朵食人花,纤长的草藤蔓贴着地迅捷游走到白子画身边,只见白子画一个转身,宽大的云袖一翻,那汁液就犹如鲜血一样喷溅出来,同时,食人花也慢慢委顿在地,渐渐枯萎。   横霜乃是上古神剑之一,比起当年竹染所持的足以震慑妖兽的匕首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继续行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光线暗了许多,周围树丛里悉悉索索的,显然暗藏了许多妖物。白子画不管那么多,依旧面无表情的飞快的往前走着,突然却走不动了。低下头,见自己的腿脚已全被破地而出的藤蔓缠住了,面不改色的提剑斩断,继续向前走。   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直走到再无路时,白子画才终于停住了… 第21章 第十九章(上)   (说明:由于本章审核不过,故而分成上、下两部分开发,尽量把过渡的部分留出来。)   “谁?”敏锐的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白子画猛得站了进来。   呯…一声脆响打破了瞬时的平静,那碗泛着粉红的桃花羹打翻在地,琉璃碗碎成了两瓣…   只瞧了一眼,再顾不得任何,白子画已瞬移了出去。果然…果然…   “箫默…”饱含着激动与欣喜,急切的呼唤出那个一直萦绕于心头的名字。   笙箫默身子一顿,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你…喝酒了?”来到笙箫默面前,只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俊脸清癯了许多,心头隐隐作疼,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察觉到空气中飘荡的一丝熟悉的味道,那是他最爱的梨花酿,销魂殿殿前的回廊里总会埋有十坛…   “师兄还是请回吧…”说毕,转身便走,只是那淡漠的声音未带一丝感情,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得…   “师弟,不…箫默,你误会了…”   不知道为什么,白子画的心无端端的紧张起来,竟出手扣住了笙箫默的双肩…   二人面对面站着…凝望着…   “师兄可是想明白了,不后悔?”片刻后,笙箫默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白子画怔了一瞬,不明所以的呆望着笙箫默认真的神色,头脑越发昏沉,完全失了思考能力,只本能的点头。   “啊!”只一声惊呼声后,话语便卡在了喉间,再也发不出声来。白子画像是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幕般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俊脸,感觉到鼻间传来的湿热鼻息和四唇触碰的酥麻,心中犹如小鹿乱撞一般顿时剧烈的跳动不已。   他…竟是…吻了…他…?!   白子画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反应…   感觉腰间的箍紧的力道增强,这才如梦初醒,本能的抗拒,想要推开笙箫默。却不想,笙箫默已抢先一步握住了他的双手,用力一拉,一个转身,他便已被压倒在铺满桃花花瓣的桃花树下了…   唔…不…唔…唔…   脑袋中晕晕的,快要无法呼吸了…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从白子画口中发出,身子也不断扭动挣扎着。笙箫默饱含问询的意味,微微抬头望向白子画的双眸,手下却并未停止,将白子画的双臂拉开,用双肘制住他的双肘,双手轻轻捧住他泛着潮红,微喘不已的绝美面颊,俯身而下,在他耳畔呵气如兰,轻道一声:“可以了吗?”   不知怎地,那一声犹如媚蛊般落在白子画的心头,顿时激起滔天的波浪,心头陡然涌起巨大的紧张…和,期待感?白子画一愣,不自觉停下了挣扎…   笙箫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覆唇上去,深深吻住了白子画…   似乎是要惩罚他一直带给他的心痛一般,笙箫默压在白子画的身上霸道地强吻着,却又不失温柔,让人心醉沉迷。白子画软在他的怀里,笙箫默用舌尖撬开白子画贝齿,轻巧的探进去,掠过他敏感的上颚,与之缠绵共舞,两唇之间没有一丝缝隙。   白子画愈发的喘不过气来,笙箫默的舌头划过他口腔的每一处敏感地带,使得白子画不自觉得□□了出来……霸道又缱绻的吻,即使在层层铺就了厚重花瓣的松软土地上,白子画也感到了几分疼痛,可见压在他上方的那个人有多用力。因为紧张,他的眼睛紧紧闭着,嘴巴被侵占得没有丝毫余地,仿佛连呼吸都被主宰。   太、太激烈了…!   舌与舌交缠摩擦,粘膜被反复舔压,白子画连简单的吞咽动作都难以做出,他的眼角染上红晕,眸子满是水气,吐息之间全是笙箫默口中的酒香。在那醇香绵厚的酒气和这般剧烈的吻下,别说思考周围的情况,就连意识都很难保持清楚。晕晕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快要窒息时,身上之人才终于放开一道缝隙,白子画便只能够本能地大口大口摄取着短缺的氧气,其他什么都顾不上。   “…师兄,我想听你的喘息声…”笙箫默轻咬着白子画的脖颈,咧开的笑容掺杂了肉食性和侵占性。   白子画刚从强吻中恢复一点神智就听到笙箫默这爆炸性的言语,呼吸还未平顺,人已僵硬。笙箫默邪魅一笑,一手扣死他的腰,迫他贴上自己,另一只手已探到他身前,时轻时重的揉捏着那泛着诱人红色的zhu、yu,同时俯首在白子画的喉结上轻轻啃咬两下,滚烫的红唇落在那玉般雕琢的脖颈上,顺着锁骨一点点滑动、tian、shi着…   活了这千余载,遑论他人,就是自己又何曾有过这般触碰?白子画想挣扎,想制止,奈何身子瞬时敏感到发抖,身子如坠云雾间一般使不出半分力道。只能尽最大能力抓住笙箫默的手本能的推拒着,喉咙咕嘟着,只能发出不完整的呻、吟声和断断续续的字眼:“啊…师弟…别…” 第22章 第十九章(下)   (说明:由于本章审核不过,故而分成上、下两部分开发,尽量把过渡的部分留出来。)   (由于重发的缘故,和第二十章 顺序反了...)   见白子画有些抗拒,笙箫默抬手一划,衣衫应手而落。俯首将另一边那点珍珠含在口中,同时探手而入,灵巧的捉住了那根柔软的yu、jing,上下lu、dong起来,原本扣着他腰身的手也松了开来,顺着那嫩滑的脊、骨不断打着圈圈,上下滑动着,还若有似无的滑进tun、feng中…   “啊!”白子画冷不防爆出一声呻、吟,身子顿时僵硬了起来。(为防止shen he不过,此段后面全部删除...)   “啊…师弟…慢点…啊…好舒服…”灭顶的酥、麻直冲头顶,哪里还顾得上反抗,感到自己的fen、shen挺立起来,在笙箫默的手中一阵阵发硬,白子画只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一般,头脑一热,竟胡言乱语起来…   (为防止shen he不过,此段后面全部删除...)   “啊啊…不…箫默…”再来不及说话,白子画被这突然累积的yu、wang很快逼入高、潮,身子也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正在此时,笙箫默突然停了手下的动作,白子画陡然从云端坠落,迷乱中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呆呆看着眼前之人没丝毫反应,却见笙箫默衣衫瞬时脱落,(为防止shen he不过,此段后面全部删除...)   “啊…”突如其来的快、感让白子画已完全失了理智,微微仰起头,在阵阵触电般酥、麻的冲击下,全身泛起一股半透明的潮红,腰间泛起死亡般的快感,只能死死反抓着身下的层层花瓣…   (为防止shen he不过,此句话删除...)见此情景,笙箫默停下了手下的动作,握住自己的fen、shen便要顺势挺进,却不想,刚挺进ling、kou,白子画的胸口猛地射出一道青光,一下子将他掀翻在地…   就在同一时间,销魂殿内,那一直静静安睡之人的胸口突然泛起一阵青色,身子如扬沙般上下抖动了几下,竟从榻上滚落下来…   ding、feng过后的白子画大口大口喘着气,理智慢慢回潮,白子画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他刚才干了什么?怎么不反对,竟是和他…?自己就当真如此抗拒不了他,如此饥渴了吗?   “只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白子画,你就永远出不去了,可惜啊…”正当白子画兀自沉浸在不敢置信的思绪中,笙箫默已经站起来,一改素日的温文尔雅,此时看起来竟像个魔鬼一般--狠厉…   “你说什么?”白子画双目一敛,勉力支撑着身子半坐起来。   “这迷雾森林虽然困不住你了,可是这迷雾中幻境折射出的却是一个人心底最真实的诉求,想不到堂堂的长留上仙心底最渴望的居然是和自家师弟行此等苟且事,真是大开眼界啊,哈哈哈哈哈…”   笑声随风而散,眼前之人一点点消散,周围的情景像时空扭曲般不断模糊着、变幻着,直到四下一片空旷,唯有呼啸的风声和远处影影绰绰的树木时才停止的变化…   彻底反应过来的白子画抓住横霜剑,反转剑身想要贯穿胸口。横霜剑呜咽颤抖着,想要挣脱出手…终于,白子画松开了手,颓然的匍匐在地,啜泣的声音不断被肆虐的狂风四散而开,毁灭性的谦意让他恨不得立即死去,如果他能死得了…如果那人能不被反噬,能有办法醒来的话…   日头逐渐隐退,夜凉如水,空旷寂寥的山中风,白子画单薄的身影蜷缩在一起仍微微颤抖着,半开的衣衫不断随风飞舞着… 第23章 第二十一章   面前是一个断崖,下面黑呦呦的,也不知道有多深。四周更加昏暗,天地间唯闻呼呼风声…   略一打量,心里就有了主意。转身回到之前被藤蔓緾住之地,斩断一根绑在横霜剑鞘上…   返身而回,将横霜深深插在涯口,凝神聚气拉住另一头跳了下去…   蛮荒内虽然不能御剑运气,然而凝神聚气,使身轻如燕这一最基础的修炼入门法则是同法阵一样不受任何影响的。   待身子垂稳,双手抓住身边山石土层中露出的较大的石块或突兀伸出的粗壮的小树树干,将横露收回再插入其中,继续下行…   如此反复了数十次,肩肘被撞的红肿起来,手腕也擦破了淌着血,一滴滴往下流着血…终于,要到底了…   最后一点,深吸一口气,收回横霜剑,纵身一跃,身子在空中旋了几个圈,轻巧的斜斜向下飘去,落地后顺势翻了几圈,站了起来…   紧握着剑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很快,在并不开阔的涯底对面隐约透着光亮的洞穴口传来了一声恐怖而低沉的嗡鸣声,那是更数倍威猛于哼唧兽的野兽发出的声音…   果不其然,地面一阵震动,从洞穴侧面一边的角落里缓缓走出一只比哼唧兽变身后还要大上许多的妖兽。只见此兽头顶生有一对尖长的硬角,粗长的尾巴上层叠交错的鳞片硬如钢铁,泛着光泽。倒映在身后那点微弱的光亮下,一双充满了贪婪和渴望的血红色双眼正恶狠狠瞪视着他,犹如两团熊熊火焰飘浮在空中一般。那一身长毛根根分明,纯净的金黄色随身形而抖,更显得其威风凛凛。   睚眦兽,上古十大妖兽之一,性凶恶,喜吃脑髓。锱铢必较,极爱相争,至死方休。领土意识极重,有王者之姿。食其角可提升百年仙力,而且它哪怕吃的是草,屙出来的都是黄金,故而早早在六界之中被仙人妖魔捕杀殆尽。   看着眼前怪兽重重的喘了两口气,张开的血盆大口中露出的两排阴森林的巨齿,白子画忆起了《六界全书》中关于妖兽的记载…   睚眦兽打了个响鼻,抖抖金光闪闪的皮毛,双目炯炯的又向前踱了几步,细细打量着白子画。它口味很挑,通常捕食其他兽类或是流放到蛮荒的仙魔都只吃脑袋和内脏。在蛮荒中它罕遇对手,觅食十分容易,现正正逢刚吃饱舒舒服服的睡觉中,对于这个突如其来打搅到它酣睡的闯入者,自是更加愤慨。   似乎是觉察到白子画体内潜藏的力量和手上宝剑与之相通的灵力,睚眦兽暴躁的仰天发出两声怒吼,却没有直接扑上来。四周山石被这吼声震得稀稀落落滑落下来,白子画任凭石块打在身上依然岿然不动,一人一兽就这样默默对峙着…良久…   终于睚眦兽失去耐心了,低吼一声,扬起巨爪就往白子画猛力拍去。   虽然用不了法力,但是这些年的修行岂会全部白费。更何况,白子画时刻严阵以待着,矫捷的一跃,已轻松避过。   睚眦兽一声长啸,顿时山谷中刮起一阵狂风。翘起满是鳞片的尾巴,以雷霆之势,对着白子画连戳带扫而去,触及之处,草木横飞,山石崩裂。   白子画不及反抗,只得先全神贯注的凝气,双脚急速蹬起,跳跃、奔跑着躲着睚眦兽的一次次致命袭击。   光是这样逃避是不行的,他需要反击,可是那些碎石砸在它身上乒乒乓乓的,根本就没有半点用。   反倒是白子画于跳来跃去,左躲右闪中,却被这些砸落的石块及睚眦兽巨尾扫过带起的刚劲如刀在背部、腿上划出不少道深浅不一,长短不均的口子…   睚眦兽闻到空气中弥散的血香味,双目更加赤红,不禁仰天咆哮,恨不得立即将他一口吞下。   正值此千钧一发之际,白子画飞快的举起横霜剑,用力一点,快速窜到睚眦兽身下,一面灵巧的躲避着它的踩踏,一面试图将横霜插入它肚子下那片较柔软的部位…只是,却依旧好像插在铜墙铁壁上一般被弹了回来…   谷底尘土飞扬,白子画借着藤曼费力爬到高处,待睚眦兽靠近,深吸一口气一跃而下,跳到睚眦兽的背上,想要从后脖处入剑。无奈睚眦兽剧烈抖动着,妄图将他颠下来,他只能紧紧拽住睚眦兽颈上的金毛。   颠簸得太厉害,他根本就无法触碰它的角,单手用力继续拽着金毛,右手勉强一点点倒转剑柄接连在睚眦兽的脖颈上刺了几下,依旧没有半点用…   这一举动虽然未伤到睚眦兽,却彻底激怒了它。睚眦兽立定仰天发出一声怒吼,猛地斜向上方一跳,皮毛使劲一抖,终于将白子画掀飞出去…   白子画摔到地上,刚爬起一半时又被半空掉落下来的无数散沙碎石砸回到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砸得他五脏六腑好像快碎了一般…疼,哇的一下吐口一大口血,一时间再无力动弹。   睚眦兽一个迅捷的转身,粗壮的尾巴以雷霆之势扫向白子画。白子画瞬间被扫飞起来,睚眦兽伸出蒲扇般大的爪子扑了过去,白子画的身子立即像离弦的剑一样飞了出去,狠狠砸向涯壁上,在空中“哗”的一下,又吐出一大口血,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无力掉落下去…   睚眦兽抬起爪子扑了过去,竟似想要将白子画活生生撕碎一般。白子画全身骨胳像是散架了一样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眼见再避无所避,白子画平静的闭上眼睛,只在心里默叹一口气,终是没能救得了他,不能再见他一面了…   却不想下坠了一半,身子被一股气力轻柔的托住就像落入云彩中一般。白子画心里一痛,忙睁开眼,果然,自己被一层青色的光罩包裹着正徐徐落下,而光罩之前,正是那个熟悉的青色背影…   不…箫默…不…   白子画想喊,却发现浑身酸痛的几乎发不出声音,何况,即便能发出又怎样,终究是听不到的…   虽然如此,他还是努力叫着,眼泪也止不住滚了下来。   睚眦兽怒吼一声,爪子在地上一拍,便要扑过来。说的迟那时快,青影迅速化成一道青光直冲外面扑来的睚眦兽射过…只听一声震彻山谷的痛吼响起,四周顿时如山崩土瓦般不断掉落着石块。   而睚眦兽的一只眼睛已被青光贯穿,从眼睛到后脑不断如小溪般汩汩流淌着鲜血…   睚眦兽痛的不断怒吼着,疯了一般不断扇着尾巴胡乱的拍击着,山石、藤木…触及之处无不被激的粉碎。   青光已幻回人形挡在白子画面前,并不断溢散着青光加固光罩的庇护。睚眦兽硕大的脑袋不断流着血,癫狂的步子已有些不稳。突然,停止了疯狂的拍打,圆睁着另一只血红的大眼睛,突地一张嘴,却是一把泛着白光的利剑直直射了出来。   太古凶剑?!   白子画骇的立即变了脸色。太古凶剑乃了太古时期集天地凶煞之气为一体凝结而成的,具有极强的毁灭能力,只封印在等级极高的多数不多的妖兽中,而这凶剑也便如妖兽内丹一般具有了其宿主的力量,其力量虽不足以像洪荒之力那般毁天灭地,却也绝不容小觑。   箫默…不…   白子画拼命用力撑起一点身子想要爬过去,终归力不从心,只在转了一点弯时便一软又趴了回来,眼睁睁看着那把凶剑洞穿了那个青影…   身上的光罩一点点裂开,很快便土崩瓦解,消融于天地剑。青影微微转身,却在只转了一半时便渐渐化开,缠绕着那把太古凶剑一点点碎成点点晶莹散入空气中…   睚眦兽庞大的身躯轰然而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再也不动…   与此同时,销魂殿内,笙箫默猛然坐了起来,自体内不断溢散着青色的光芒。很快,青光散尽,笙箫默头一仰吐出一大口血,身子一软,歪斜着瘫倒在榻边…   “啊!”   白子画悲痛的喊了出来,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竟一下子站了起来伸手想去抓,却只能抓到一到虚无…一块宫石大小的石头掉下来正好砸在他的头上,身子晃了两晃,噗通一声栽倒,晕了过去… 第24章 第二十二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   洞穴内透出的光越来越亮,泛着红光,在苍穹的天顶下分外妖娆。断涯顶,原本亮堂堂的天地间从四面八方开始出现黑色的雾气,一点点汇聚、凝结,不消多久便凝聚成了遮天蔽日般的黑云,不断向下涌着…只是这黑云中还隐约透着人影。   天色很快昏暗了下来,呼啸摇曳的山风中响起了呜咽声,鬼哭狼嚎般,煞是骇人。   白子画皱了皱眉头,醒了过来…   还未及想起晕倒前的情景,便已被眼前的一幕惊的变了脸色,猛然站了起来…   这千余年来,所有的天地异象中,他只有两次如此震惊过!而第一次便是洪荒之力重现,墟洞打开,天地间尽是紫色,他从解毒后的昏迷中醒来时…   “不好,是聚魂幡!”白子画收回横霜便向洞中急奔而去。   方圆三丈见宽,两丈高的山洞中,聚魂幡正高高飘在洞顶源源不绝的散发着红色的光芒,四周全是黑色的妖气,就好像一双巨大的黑手将它高高的托在空中一样…白子画双眸一敛,捻一个诀,迅速划破手指,将指血滴在剑尖上。横霜嗖的一下破空而出直直刺向聚魂幡…聚魂幡应声而落,白子画抬手接过仔细的收进怀中…   失去了睚眦兽的震护,聚魂藩已然开始聚拢魂魄,只能用鲜血暂时压制。蛮荒中无数魂魄,其中不乏穷凶极恶之徒,若是被聚拢收进其中,一旦离开蛮荒恐怕会对六界造成不小的影响。现在,他必须要尽快赶回小屋去…   路上,聚魂藩不时发出红色的光芒,白子画的身边聚集着越来越多的魂魄,黑压压的一片压抑、笼罩在他周围。白子画只能不时割破手指将血滴上去,在半举着横霜剑置于胸前…横霜发着晶莹柔和的白色光芒,像在震慑又像在宽慰…不算很远的路,白子画走的异常艰辛。面色越发苍白,头脑也开始昏沉,眼前不时模糊一片,只得站定摆摆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些在继续前进…当视线内终于出现小屋时,白子画已经快要走不动了…   只靠几枚果子支撑的体力,与睚眦兽大战受得内伤,压制聚魂藩流失的血液…   一定要回到小屋…一定…白子画在心底不断坚持着,面上却依旧毫无波澜,仅有的神色亦仅是凝重…   咬着牙,步伐不稳的急奔着…他明明知道急奔只会加剧身体的负担却没有办法,不如此一鼓作气,只怕走不到一就会倒下。   举步唯艰大抵就是他如今的状态吧?!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刚迈进院门,精神一顿,身子便向前栽倒。努力用剑撑住不让自己倒地,白子画半跪在地上,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聚魂幡平铺在地上。双剑执剑费力的站起来,再次划破手指,阖目默念术法,片刻后忽地睁开双目,眼中亮光一闪,单手一挥将指血凌空洒开,口中响亮的道一句“开”,顿时小院被一团白光包裹住,白光一闪一闪,明灭间透着许多错落有致的阵形…   白子画眼中闪出一丝欣慰,身子晃了两下,手不由的捂上胸口,慢慢滑倒在地…   聚魂幡泛着红芒愈来愈烈,无数的黑气密密麻麻附在小院外,将小院围的水泄不通,却碍于法阵进不来,不断发出阵阵沉闷的骚动…   而院内,白衣人静静的匍匐在地,苍白如纸的绝美面容上,嘴角却荡漾着一个微弧,似是见到了什么喜事一样…   …………………………………………   悠悠醒转,白子画慢慢爬起来,望一眼黑压压的头顶,缓缓向小屋内走去。   破碎的光罩…裂开的太古凶剑…随风而消散的青影…   白子画越想越不对,虽然之前也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然这次,明显没那么简单。太古凶剑由上古时期流传下来又是集天地间凶煞之气为力量,岂是自己体力那半数仙力一击即灭的?   仔细回想着那一幕幕情景:洞穿的身影,半转于身,缠绕着剑身消散…   白子画募得大惊失色,莫非,那些仙力已然消散?!那么,封印若有反噬…   自成仙这千余年来,白子画第一次深深的感到了…害怕…   盘膝坐好,强行催起仙力欲运功感应,噗的一下喷出一大口血,身子也摇晃了两下栽倒在床。   果然…果然…   捂胸重重喘了几大口气,待头晕胸闷感渐去,恢复了些清醒,半趴在床榻上,眼泪便如同江河泛滥般汹涌流下…   方才运气时,除了蛮荒的禁锢外,原有那股阻碍的力量…没有了…   “不…不可能…不会…不会的…”   “他不会有事的,不,不会…”   “箫默…箫默…”   浩渺无际、万籁俱静的夜空下,不时从小屋内传来夹杂在啜泣声中的呓语,那啜泣声听起来就像是个失去了最心爱玩具的小孩子那样的无助…   夜已过半…啜泣声渐止,身体的虚弱和过度透支的体力终于撑不下去,白子画慢慢进入了睡梦中。只是在梦中那皱着的眉头依然紧锁着,神情伤悲…   一连三日,白子画不是在发呆就是在止不住的眼泪中睡着,如此反复循环…   到了第四日,外面狂风大作,呼啸之声源源不断。漫天飞舞的黄沙在上下翻滚着,天地仿佛披上了一层黄纱,什么也看不清楚。   看来是要下雨了…   白子画终于抬起了头,缓缓下了床。可是甫一下地,不想脚下一软,整个人便向前扑倒在地。   自己已经如此无用了吗?   趴在冰凉似水,满是尘土的地上,白子画不禁苦笑了起来。惊为天色的面容上挂满虚弱的汗珠,柔嫩的薄唇干涸如渠,完美精致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映在苍白憔悴的脸庞上仿佛风一吹就会消逝一般,竟更添三分病弱美…   风声愈发猛烈,天色也愈发昏暗,大地仿佛都被吹动着微微晃动着一般,小屋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好像随时会坍塌一样。   是时候了…   白子画努力爬起来向外慢慢走去,脸上已恢复了平静,只有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将聚魂幡置于院中央,于原地站定,口中默念着术语,凌空指指划划。空中,交错有序的白光不断闪烁,法阵时隐时现,不断转动着,交织、变幻着阵形…法阵外,黑压压的魄灵被扭曲、重排…   法阵越转越快,当形成一片白光已完全看不清其中变化时,只见白子画低头敛目,迅速收手置于胸前,双手相抵,十指相扣,两根葱段般的食指竖起相抵,指尖跳跃着白光。   “破”,双臂一直,檀口轻启,白子画猛一抬头,指尖的白光已直射了出去。   只听哗的一声撕裂开的脆响,法阵已打开一道口子,一团黑气被聚魂幡召唤着钻了进来直奔而去,黑气中隐约可见花千骨的身影。然而,即便有了法阵的控制,但在如此众多的魄灵包裹下,依然免不了混入了些许其他魄灵…   收了法阵的瞬间,白子画便瘫倒在地晕了过去…蛮荒中虽然丝毫不影响法阵,然操控此等用繁复密集的法阵是极耗内力的。借助阵法勉强凝神聚气已是不易,何况他现在身体还极度虚弱着… 第25章 第二十三章   再次醒来已是一天一夜后,感觉到五脏六腑灼灼的灼痛和阵阵袭来的眩晕,有一瞬甚至生出一股自怨自艾感,只觉能就此一死也好过这无边无际的苦楚。   可惜,他不能死,也死不了…   既然天意弄人,那就坚持下去,他从来不是轻易屈服之人。   颤巍巍爬起来,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抬脚勉力向外走,身子歪歪软软便欲栽倒,只得阖目静立片刻,右手握紧横霜,插入尘土中,一步步,吃力的向外挪着。   出了小院不远处的林子中便有果子,摘下几枚果子目光放空,机械的咀嚼着,汁水顺着嘴角流淌下来亦混然不知…   吃完果子,感觉灼痛感好了大半,扶着树干慢慢站起来,循路摘了些草叶、菇类这才回到小院。   小院另一角有一口水井,白子画过去打了一桶水上来,这才注意到洁白的衣衫已失去了原有的色彩,而自己蓬头垢面,脸上一道道被泪水冲开的泪痕,竟像一只脏兮兮的小花猫。   这几日,满心只有他…是否有事?哪里还顾及得上自己半分?   倒水入锅,从床下取出一只大木桶。烧好水调好水温,褪衣进入,闭目养神…   然,终究控制不了心绪。脑海中始终挥之不掉那个青色的身影,撇不开那个身影緾着太古凶剑消散的那一幕。轻叹一口气,仰头望向东方,在心里默念:“箫默,等师兄回去…”   沐浴出来,身着湿辘辘的里衣,白子画来到院中望一眼头顶黑压压的魄灵,面无表情的将洗好的外衣挂在树枝上。紧握着掌门宫羽,背靠着树干,毫无焦距的目光好像在看着前方,又好像透过院栅看向了更远方…   『师兄,感觉好些了吗?』   『会有一点点疼,忍一下就好。』   『今天给你端了两次药都打了,还真是流年不利啊。』   『你看你看,你又来了。好好,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搅你了,你好好休息休息,别胡思乱想了。我明天再来看你,那我就走了啊。』   恍忆间,这些或嗔怪或温柔或关心或耍宝的话语闪现在脑海中,最后与那人相处的一幕幕,他的一举一动,一个神色的变化,甚至一个轻声的呵笑都恍若昨日,记得那样清楚…   原来相思的温存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散,只会如饮鸠酒般入骨…   “呃…”一声痛呼划破孤寂的小院,白子画已抚臂跌倒在地蜷成一团。热烈的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流出来,紧咬的牙关不断的上下磕碰着,冷汗糊满了那苍白绝美的面容,刀刻般完美的五官因巨痛扭曲在一起,单薄瘦弱的身子如抖筛般止不住的痉挛,仿佛随时会随风化去一样…   原来,他还会痛?很好,他的心还活着,他还有执念…   一念成执…当初他正是沉浸在痛失爱徒的悔疚中一心找回她而忽略了他和他的两颗真心,那么如今,就让他倾尽自己的所有来还吧…   半晌后,当疼痛止歇,扶着树干慢慢站起来,轻轻抚摸着那道伤疤,白子画低低的笑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白子画步履蹯跚的向屋内走去。夜风吹过,将那粘湿的里衣裹在主人的身上。朦胧的光亮下,那抹紧緾的白色身影更显的纤瘦赢弱,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一样;未束的墨发随风而动,随意的搭在肩头、胸前和腰际…苍白的面容尚残存着些许未褪尽的红潮,前襟领口半开,湿湿的贴在精致的锁骨下方,仿佛一件精雕细啄的工艺品等人品鉴一般…   …………………………………………   『师兄…师兄…』   『箫默,你没事?你真的没事?』   床榻之上,听到两声温柔的呼唤,白子画睁开眼睛看到面前之人一下子坐起来似乎是怕他再会消失一样紧紧拉住他的手问道,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师兄,照顾好自己,你这样子我会心疼的。』   笙箫默伸出手轻轻将白子画额前凌散的碎发援捋开别于耳后,爱怜的轻语。   『师弟…箫默…不,不要走…』   看到笙箫默直起身子,似乎是感到什么,白子画低声急急说道,手上也愈发用力…   而笙箫默却不再言语,只淡淡微笑着望着他,身子忽地爆成碎片消弭于尘埃中…   “不…!”一声大呼,白子画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四下张望了一下,稍稍平复了思绪,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他要回去,回到长留去,他要见他,确定他无虞!   还好,用聚魂幡收集魂魄没有先后之分…还好,于小骨而言“”最开心的地方“”正是长留…   那一瞬,白子画突然有些庆幸,终于可以回去了,可以见到那人了…   自此之后,白子画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度日如年…除了再运起法阵收集一次花千骨的魄灵之外就如疯了一样出去挖掘菇、草,采摘果子,回来煮食、沐浴等,还时常执剑上山进林消灭一些小妖小怪的精灵,再带着大大小小的外伤回去…   他不敢停下来,因为一停下来便会按捺不住那蚀骨的担忧与思念…   终于,半月期限已满。白子画小心的收好聚魂幡,握紧横霜离了小院。   再回到进入蛮荒之地时,竟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苍凉感。不由的再次探手入怀确保聚魂幡的安在后,白子画使用禁术运剑布好阵后划开手腕,将掌门宫羽平举于胸,用腕血不断浇灌于顶。随着血液的流逝,一双红唇像蒙上层冰霜般逐渐失了色彩,意识也渐渐昏沉,身子也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还差一点点,坚持一下…就好…   摆摆头,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终于,已被鲜血染红的宫羽发出一片耀眼的红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阵法开始旋转,没多久,只闻一阵沉闷的轰隆声响,白子画只觉自己的身子轻如一叶扁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翻腾扭搅着,一股活生生将身子劈开成数半的痛袭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26章 第二十四章   这一次,白子画很快便醒了…看一眼天色,居然还很早。   皱皱眉,站了起来,察觉到不同,手不由的抚上胸口,所有的不适感已荡然无存,身子也完全轻便了起来。是了,他已回到了六界!用下清洁术,迅速召出横霜绝尘而去。   一路无休,用了最短的时间赶回长留…   穿过长留山时,白子画的心狠狠的一痛,心跳不禁又加剧了几分…   他感应到摩严那道结界的力量弱了许多!   将聚魂幡小心的平铺于绝情殿主殿中央的展桌上,布下阵法,不及喘口气便急急飞离…   销魂殿上,一如继往,乍一看并未有什么不同。只是却感觉安静的有些…渗人…   “师弟…”快步刚迈进主殿,白子画便感到了不同往日的情况。不安感更重了几分,沉甸甸压在心头,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笙箫默的寝殿…   卧榻之上,笙箫默依旧安然的躺着,而,一旁守护着的舞青萝已累的趴在榻上睡着了。   “尊上…快救救我师父吧,尊上…”   刚握住笙箫默的手腕,舞青萝便惊醒过来,看清眼前人,立即便跪倒在地,泣道。   “你,先下去吧”白子画说的有点艰难,看着舞青萝憔悴的面容上顶着的两大块乌青,虽然面上依然平淡,然声音已不可抑制的有些颤抖。   望着笙箫默毫无血色的俊美面容,白子画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紧握笙箫默的腕间,阖目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紧张的情绪,轻轻坐了下来…   纤长的手指搭上那人的脉搏,一贯云淡风清的面容一点点龟裂,双目圆睁,很快换上了惊恐?!   不…不会的…不…   止不住轻声呢喃着,把脉的手再次扶上脉却怎么也搭不住。“箫默…”白子画将笙箫默揽入怀中紧紧拥着,眼泪也吧嗒吧嗒的掉落下来,像一个茫然无措的孩子般瑟瑟发抖着,写满害怕…   我会救你,一定会救你…   “子画,不可啊!”摩严进的殿内看到眼前的一幕立即冲了过去试图阻止,却被一层结界挡住了。   “子画,停下来,这样下去你会散尽功力的!”   然,白子画却罔若未闻,反而更加紧了的内力的输送…   见此状,心知这个师弟执拗的性子是不会停手的。万般无奈下,摩严运起功力挥出一道灵力,结界应声而破,随即一掌结结实实拍在白子画的胸口…   白子画双目大睁,哗的一下吐口一大口血,双掌刚脱离,笙箫默亦猛的吐出一大口血…   “师弟”,小心的接过仰天倒下的笙箫默绵软无识的身子在怀中,白子画的身子也摇晃了两下向后栽倒。   “师兄…”感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白子画勉力睁开眼睛,刚开口唤了一声便头一歪晕了过去…   …………………………………………   甫一醒转,白子画便掀被下榻,不顾胸口处钝钝的疼,一手捂着胸口步履蹒跚的向笙箫默的寝殿奔去。   “师兄,师弟他…”看着摩严收掌,小心翼翼的扶笙箫默入怀,拉过裘被给他盖好焦急的开口。   抬头望了一眼白子画,摩严平静的摇摇头…   修为俱散,形同凡人…!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个中的滋味与艰难,白子画如遭雷击,身形不稳的后退了一步。   摩严站起身,却不想腿下突地一软,差点跌倒,所幸及时扶住榻棂才站稳身子。   “师兄”,白子画上前两步扶住摩严。摩严摆摆手示意没事,缓步走到屋中间的桌边坐下。   “师兄,这段日子辛苦你了。”跟着坐在一旁,白子画低声开口。   连结界都薄弱了许多,可想而知,为了护好笙箫默,摩严这些日子付出了多少心力…   “师兄…”见摩严始终未言语,白子画心有愧疚,不由又轻唤了一声。   摩严这才抬头看向白子画:“子画,你和师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和异朽阁做了什么交易?”   闻言,白子画怔了一瞬,随即便恢复正常…是啊,师弟出了长留一趟回来便陷入沉睡,自己去蛮荒,师弟就无端散了修为,除了异朽阁也没有什么地方有此力量可以做到这些了吧?   “子画,难道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吗?”   眼见白子画不语,摩严突然怒火中烧跳了起来。这段日子以来,为了这两个师弟他几乎穷尽了自己毕生的能力,可是如今却连一句主动的真相都得不到吗?他们当他是什么?他的付出又算什么?   “师兄…”白子画也站起来,却因心中难受只一开口便说不下去了…   看着白子画一如往昔的平静,摩严突然转身走到笙箫默身边俯下身托住他的脖颈将他轻轻抱起来一些。由于背对,白子画看不到摩严在干什么,只能感觉到他的身形一直在微颤不已。   “你看看这是什么?”摩严大步走回来,伸出手摊开递到白子画的面前。   只一眼,白子画便神色大变,如芒在背般哆嗦着手接了过来小心捧在手心,瞬时红了眼眶。   那是笙箫默的几缕青丝…而仙人是不会脱发的…   “子画,你是不是为了要救花千骨和异朽阁作了交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都是因为那个孽障!子画,那个孽障已经把你害的这么惨了,如今连师弟都被她害成这样,你怎么还执迷不悟?!”说到最后,已然咆哮了起来。   白子画还没有从掌中青丝的触动的心痛中反应过来便被这声咆哮拉回了思绪,抬眼正对上摩严的愤怒,心知师兄是误会了,想要解释,可是张了张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勉强挤出一句:“师兄,不是这样的。”   他本就性情淡漠,不善言辞,更遑论此时方寸大乱下,更是无从解释…   “那是哪样?为了那个花千骨的一魂一魄,你闹魔界,搅仙界,闯冥界,天上地下闹得六界沸沸扬扬。师弟去找你回来就沉睡不醒;你又不肯说原由的跑去蛮荒,不是为了那个孽障,那你告诉我,你带着聚魂幡回来是干什么?那个花千骨是你的生死劫,如今又害得师弟失了所有修为沦为凡身,子画,你到底还要执迷不悟的到什么时候?”   白子画的心痛更甚,原来自己已给师门带来如此深的耻辱,给师兄和师弟带来如此大的伤害了吗?   “师兄,子画任凭师兄处罚,绝无怨言。”颤抖着手取出掌门宫羽递到摩严的面前,白子画平静的声音中透着异常的坚定。   “你!”摩严气极语塞,悻悻的拂袖转身欲走。   “师兄”,白子画突然开口叫住摩严:“子画确实与异朽阁有交易,带回聚魂幡救小骨生还。师弟如今弄成这样也皆因我而起,无论刀山火海,天涯海角,哪怕散尽修为,子画也一定会救师弟醒来,安好。”   摩严叹了一口气,没有回头,顿了一瞬,抬脚离去了… 第27章 第二十五章   看着摩严消失的背影,白子画如捧珍宝般将掌中的青丝仔细的团好收进墟鼎中。回望了一眼卧榻,转身向外间走去。再回来时,手中已端了一个打满水的盆和一方绢帕…   拧好绢帕轻柔的一点点擦拭着笙箫默的面庞,眼底的温柔似乎要滴出来一样,让人看一眼都忍不住要迷陷其中。擦完脸,手一顿,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另一手还是微颤着拉开了面前之人的衣衫。   看着笙箫默白皙精瘦的胸膛,握着帕子的手触上他身子的一瞬,白子画的手猛地一抖差点就跳了起来。触感的滑嫩、弹性让白子画一阵心神激荡,脑中竟不受控制的闪出在迷雾森林中那个幻境的情景来…   如今他的这个小师弟已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小师弟了,他的小师弟已是一个拥有着精壮、强健身躯的美男子了…   白子画只觉一阵口干舌涩,竟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   忽地站起来,像丢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将绢帕扔进盆中,白子画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刚才,在想些什么?他怎么能,怎么能,生出那种念头?   突然间,白子画冲出了寝室来到院中那颗梨花树下,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成拳拼命往树上打着…直到齐整顺滑的墨发随着身形散乱,滑下一缕,手上血肉模糊一片,再无力气时才逐渐停了下来。   疲软靠于树前,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毫无焦点…   自然垂于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紧握,如一尊白玉雕像般许久未动…   日头偏西,销魂殿中的珍奇草药,奇花异草沐浴在一片金灿灿的柔光中摇曳着曼妙的身姿,一如其主人的性子--隽逸、随性…   看到眼前这一幕静谧的美景,白子画的慢慢恍回神思,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转身回去。   再回到榻边,怔怔凝望着笙箫默憔悴的容颜,半晌,感觉心底某处的柔软忽地一个悸动,不可抑制的将笙箫默托起拥入怀中,看到软枕上散落的几根秀发,愣怔间悄无声息的泪水便顺着脖颈滚下来落在他的肩头、中衣上,晕开一片…   “箫默,师兄对不起你…”   区区凡体,若没有仙力的支撑,以笙箫默目前的情形,怕是撑不了多久。   慢慢平静下来,头脑清明过来便意识到这个问题。想起摩严那道护山结界的削弱,眸色一转,便不再犹豫,绕到笙箫默后面,运起周身仙力欲渡百年修为给他…   这原本是极危险的事情,一般情况下必须要有修为高深之人在旁护法才行。想当年他发现花千骨中洗髓散的毒给她渡修为打通经脉时就有紫熏在旁相守,而如今,他不敢再等,只能孤注一掷…   原本摩严是极不错的人选,可是为了吊住笙箫默最后一丝真气不散,护他不死,已耗损太多了。他不想,亦不敢,让师兄再涉此险…   『半数功力,封印全部的情感记忆,陷入沉睡,只为能唤醒你的堕仙和疯癫。』   『尊上错了,我可不能对儒尊做什么。不过是情感封咒罢了,只要尊上您触及到儒尊的记忆,封印反噬,尊上的所感所受便会同等凌驾于儒尊的身上。』   随着仙力的流逝,兼之这些日子以来过渡透支的仙力,头脑犯晕,眼前开始有些模糊起来,耳边陡响起东方彧卿如魔咒一般的话语。“封印反噬?”一声喃喃自语,犹如梦魇般,眼前又不断闪现着大战睚眦兽时那个散碎化入尘埃的青色身影。心,像被凌乱一般剧烈的痛起来,一股强烈的挫败感登时涌上心头。努力摆摆头,似乎是想要甩掉这最怕再见到的画面…   他一生心怀苍生,护佑众生,自与他一同被带上长留修仙起更是对他有求必应,竭尽全力让他喜乐。他是他珍若生命想要保护的人啊,可是为什么到头来,却是他毁了千年的修行,散尽一身修为护了他平安?!   啊…!   白子画突然爆出一声痛呼,抱着头踉跄着来回打着转,额头上那白色的掌门印记一闪一闪,全身真气不可抑制的横冲直撞,狂乱的溢出,寝殿内的物什砰砰碎裂,很快便一片狼藉。   而笙箫默也因为他突然的起身松手失去支撑身子一歪斜斜栽倒在榻边,头重脚轻下,竟从榻上滚了下来吐血不止…   感应到结界的大幅度波动,摩严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子画!”来不及多想,摩严匆忙运起功力挥出一道灵力,忍着气息的不顺强行突破白子画溢散的真气运掌贴上他的背心,助他归导气息。   约一盏茶功夫后,气息渐平,白子画全身脱力,软倒在摩严的怀里,只无力的低唤了一声“师兄”便闭上了眼睛。   …………………………………………   再次醒来时拧眉张望了一下,只觉熟悉无比,怔了一瞬才发觉身处的乃是绝情殿自己的寝室。“不好”,想起之前发生的事,白子画立即下了床就往外疾走。却不想,方来到外间时便发现了不对劲。   长留山经年累月四季如春,三圣殿更是阳光温和,气候宜人。可是,现在外面却像是被笼罩了什么一样覆盖了一层黑色,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莫不是聚魂藩出了什么问题?心下一急,也顾不得胸口处依然有些许的闷疼,捂住胸口便疾奔出去。   来到院中,白子画愣怔了一瞬,完全不敢置信的望着头顶上方,只差没揉揉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看到了什么?头顶那…覆盖了整个绝情殿,引起天昏地暗的东西是…拴天链?   师兄他,竟是用拴天链将他禁锢起来了吗?   “师兄…师兄…”   白子画一下子慌了,面上难得露出了急色。不断运起功力击打着结界,同时捻诀给摩严传音。然,在拴天链的护佑下,结界根本纹丝不动。他心知自己再给师弟渡修为时心绪不平差点走火入魔,摩严不让他留在销魂殿实是为了他着想,可是,修为渡到一半而中断,那么笙箫默又会受怎样严重的内伤,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他该要怎么办?况且他能留在长留的时间仅有半月,再不能守在他身边,他要怎样过?   就这样,白子画坚持了一天一夜,直到仙力消耗过巨,真气再难凝聚,才不得不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停了下来。然而,别说摩严一直未露过脸,就连任何一个人影都没有出现过…   颓然的来到院中那株粗壮的桃花树下呆坐下,整整半日一动未动…轻风拂过,树上的小桃花精悄悄的探出脑袋好奇的打量着树下那熟悉的白衣仙人,微拧着眉头,眨巴着灵动的眼睛中满是不解…   夜幕降临,许是知道摩严是真的不会出现了,许是想通了这样下去也无济无事,白子画晃晃悠悠起身向着寝殿慢慢走去。   拂袖一扇,烛灯亮了起来,烛火打在墙上将白子画的身影拉长,越发显得那人背影的清瘦与孤寂…   并没有回寝室,而是来到窗边,从一暗格中取出一块丝帕,正欲关上时却不意扫到一缕丝绦顿时眸光一闪,身子虚晃了一下。   数百年没有动过,他竟是将它放在这里都忘记了?!   顿了一下,还是缓缓伸出手将珍藏在深处之物摸了出来。那是一块泛着莹莹光芒,通体洁白透亮的同心圆玉佩,一根双股的红色的丝绳打成同心结状贯过,在下面坠成长长的流苏…   只是,顶端却断开了…   『师兄,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师兄,别看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剑穗,可却是我花了整整三天时间亲手做好的,祝贺师兄修成仙身。』   ……   『奴…怎么,师兄是嫌弃的竟连横霜剑也不打算要了吗?既如此,师兄只管毁了就是。』   自此以后,天上人间…碧落琼苍…斩妖除魔…护佑苍生…   这个剑穗跟着他多久?   若非数百年前和初登圣君之位的杀阡陌一战不慎弄断了,还会一直好好的挂在上面…   思忆至此,那张委屈、受伤的小脸又出现在眼前,一切恍若昨日…   虽然明明知道那是他故作的姿态,虽然明明知道那是他惯用的方式,虽然明明知道那是他耍宝的撒娇…可是,他就是无法拒绝…即便每次被他吃定后无论下多大的决定以后一定要坚守住不能再如此,然,当真的再对上他充满各种神色的眉眼时,他还是不受控制的妥协,应允他…   原来他竟是从那时起便已对他情根深种、无法抗拒了吗?   心狠狠一疼,莹润的泪水模糊了视线,白子画不禁仰头自嘲的笑了,如今的他怎么就同女子般爱流泪?   自何时起,他亦有如此多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了?千年的平心又怎一朝觉醒便生出这无边无际的愁思与苦闷?!   默叹一口气,施法将剑穗恢复原状,仔细的重新挂在横霜上,轻抚着那华丽的流苏微微一笑,那温柔、宠溺的目光就像是在看那人一样…   返身去取纸笔墨砚,却意外的在桌台上看到了一片流光溢彩。这是…流光琴?   是师兄怕他难过特意留下流光琴助他排解苦闷的吗?   心念微动,流光渐渐散去,显出琴身,怀抱着流光琴来到露风台上。席地而坐,素手轻拨,许是感受到主人心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愁思,琴声委婉连绵,盘旋、舒缓,犹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思绪飘飞,琴音轻扬,和着主调诉说着幽婉的哀伤,凄缠颇恻。像执意的询问,雾里,缓漫远伫的身影,已不见面容,他和他吗?远远的遥看,琴音纠结着一场回忆?一个人?一声哭泣?抑或是深深的一个幽叹?痛苦清晰回响,是活该吗?声音倾泄着眼底的伤痕,象深潭下的鳞波暗闪,是流光,冷了、忘了…   曲终人散…面上一片冰凉,回过神来,天地间只剩下层起不落的山风…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敛目垂首,转身而回。夜风呼啸,腰间横霜剑上华丽冗长的流苏飞舞而起,像个顽皮的孩子亲昵的拍打、缠绕着那袭白衫… 第28章 第二十六章   回到窗边,寻着记忆执笔细细绘着什么。禁不住蹩眉,他是有多久没有作过画了?为什么总觉得难绘出那个身姿…   烦躁的将画纸团起,一张…两张…五张…十张…   终于,他停下手中的笔,看着纸上的图画:庄严、巍峨的长留大殿上,他端端正正,笔直的跪在殿中,于他面前不远处石阶之上的笙箫默单手置于身前,一手自然垂于身侧,用银冠高高束于头顶的墨发更显其郑重的神情…   『宣读掌门训诫』   『授掌门宫羽』   他严肃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他从未见过他如此郑重的神色,亦未听过他此般严肃的说话。他本以为他只是顾及场合的壮重肃穆,却原来,他那只是强压心痛,故作镇定的体现吗?   任掌门,戒□□。从此更加只能将心事深埋心底,默默守护,当时的他该是多么的心痛?难为他还上前对着他道了一句:恭喜师兄…   心中泛起阵阵酸楚,执笔的手抖了两下,又重新握紧,于图画的右上角款款提下两行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放下笔,轻轻捧起这幅图画,看着笙箫默如松柏般挺立的身姿,脑海中又不可抑制的想起在蛮荒那个幻境中看到的这幅相同的画及上面提的诗句…所不同的不过是幻境中看到的画是那人所绘,而这幅画是他所绘罢了…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玉齿轻启,幻境中图画上的诗句轻吐而出,松开的一只手紧紧的攥了起来,白子画俯下身子笑了,笑着笑着笑出了呜咽…   又是一个不眠夜…   极美的星夜,天上没有一朵浮云,深蓝色的天上,满缀着钻石般的繁星。白子画凭窗而倚,手上依就捧着那幅图,呆呆地,连眼皮都不曾眨过的,一动不动的坐着…   直到破晓时分,终是抵不住身虚体乏的困顿,干涩的眼皮越来越重,慢慢斜倒下去…   『恭喜师兄。』   『师弟…』   『师兄,我还有事,先走了。』   ……   『师兄此来可是有事?』   『师弟,我…』   面对笙箫默殷切的目光,白子画发现自己竟是什么也说不出了。   『明知不可为,又何必逼自己?连我都不敢宣出口,师兄又何苦为难自己?还是请回吧…』   『师弟,你…』   白子画怔住了,是啊,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就算真能说出口,他们又能突破禁忌光明正大在一起吗?既如此,眼下这般难道不是最好的?   『师兄,我乏了,先行告退…』淡漠疏理的语气,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初识之人毫无任何感情一样。   『箫默…箫默…』   白子画猛的睁开眼睛,原来是一场梦…   就连梦中,他们尚且隔着无法直面的鸿沟,更何况如今的局面?   白子画爬起来下地,却不想腿一软差点跌倒。稳了一下心神,微微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跌跌撞撞向外奔去。   院中,那株粗壮的桃花树下,那数十坛忘忧酒果然还整齐埋在其中,一如他记忆中那般。   举起洒坛,大快朵颐,刻意用仙力聚拢酒气,很快便沉沉睡去…   忘忧酒,大梦三生…既然醒着不能见到他,那就于梦中再见…   …………………………………………   三日后,方一收了拴天链,摩严便黑了脸。透过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酒气,一眼便看到那醉倒在桃花树下的白衣人…   为什么这个师弟总不能让自己安心?那日为了给笙箫默渡修为不但他自己差点走火入魔,还累了笙箫默受了极严重的内伤。本来小师弟只剩下最后一口真气形成凡人就很脆弱了,这等内伤更是几欲直接要了他的性命,若非自己耗损了三成功力极力输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真气,只怕已经形神俱灭。而自己也因过度损耗功力需要好好调息恢复无力分心不得已将他关在绝情殿,也是不想他再涉险,能好好修养一下,平和静气下来想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然,若万一再有什么意外,只怕自己无能为力,小师弟也真的会回天乏术,徒剩下伤痛悔恨。只是,为什么他就是不能放过自己,好好的呢?   “子画…”渡了一道灵力过去驱散酒气,看着他醉梦中依然皱在一起,痛苦不堪的神色,责备的话就烟消云散,只剩下一声低唤了。   “师兄?”看清眼前人,白子画猛的翻做起来,一把抓住摩严的胳膊便急切开口:“师兄,师弟他…”   “你放心,师弟虽然重伤,所幸我及时赶到,已无大碍了。”   “师兄,谢谢…你…”白子画松开手,颓然的低下头。   “子画”,摩严站起来继续道:“不是师兄想说你,以前师父总说你生性淡然,可是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说要救师弟安好,该做什么不知道吗?那聚魂幡乃是灵物,现在却泛着黑气,若是让其中的魄灵脱逃无疑又会是一场浩劫,该怎样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言毕,也不再停留,转身便走…   摩严走后,白子画就那样呆坐在地上很久,直到日上中天,阳光照得绝情殿一片绯红,那暗淡无神的双眸才逐渐清明,汇出焦距。   师兄说的对,自己不能在这样子下去了,前路不知,吉凶不定,他要好好调整,拿出最好的状态早日救师弟醒来。   想清了这些,白子画腾地站了起来,面上已恢复了往昔的平静,那双漂亮的眼睛闪着清亮、坚定的光芒…   之后的数日里,除了两次运起法阵收聚花千骨的魄灵和净化聚魂幡在蛮荒收集到的其他魄灵外,白子画都在销魂陪伴笙箫默,虽然大多数时候几乎都只是简单的坐在榻边静静的望着他安静的睡颜。   而白子画也没再回到自己的寝殿,除每日定时用仙力调养笙箫默的身体,亲侍更衣、清洁外,就是于他的榻边入定。   转眼间,半月时间已过…   白子画收好聚魂幡,告别了摩严,来到了笙箫默的卧榻边,仔细的输完真气,娴熟的为他擦拭干净,再换上身舒适的衣服,一只手轻抚上笙箫默的脸颊,轻轻摩挲着:“箫默,等着师兄,师兄一定尽快回来救你醒来的…”   起身欲走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转身俯下身子,轻柔的托起笙箫默的脖颈,细心的将他的长发铺平整,凝视着那双漂亮的狐狸般狡黠的紧阖的双目心里一酸,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在侧脸上轻轻盖下一吻,闭目化成一道白光飞离。   当白子画再显出身形时,已身在花莲村外那间小木屋外。布下阵法,将聚魂幡从墟鼎中取出置于院中,白子画信步来到屋内,看着熟悉的一物一什,一成不变的摆设不由轻叹一口气,果然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己当时的一念之仁虽然生出这许多事情,然小骨会醒来,自己的生死劫也化解了,看起来一切终归都回归了正常。   只是在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渡劫中,他变了…堪破本心,待他醒来,他和他,又该怎样自处?   眼下,守好聚魂幡,集齐小骨散碎的魂魄不才是该做的事情吗?   白子画微微一笑,于床榻上坐下,打坐入定…   就这样,在花莲村及村外的小树林守够时间后,白子画便极快的飞去最后一个地方,在云宫待了最后的半个月…   终于,期限已满,算起来,正好是离开异朽阁的第八十一日,将聚魂幡加上了层封印,白子画便已消失不见… 第29章 第二十七章   “尊上还真是守时啊!”庭台内,东方彧卿端着一杯酒对着徐徐而来的白子画微微笑道,然言语中尽是掩不住的讽意。   然白子画却丝毫未理会他的讽意,来到亭子边直视着东方彧卿,只淡淡开口:“让师弟醒来的方法是什么?”   “尊上一去81天,不会是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吧?”东方彧卿摇着折扇,眼底的笑意更浓。   “倘若异朽阁利用此物作出扰乱六界安宁的事情,我绝不会手下留情。”轻皱一下眉,唤出聚魂幡递给东方彧卿,白子画的语气不容质疑,神色也更加冰冷了两分。   “呵”,东方彧卿一声轻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样的笑话一样开口:“白子画,你又想用你那套悲天悯人的情怀来对我说教了?长留上仙不是一贯坚守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的原则吗?那么,我很好奇,为什么当时在墟洞中,你明明知道洪荒之力在骨头身上,非但没有杀了她反而不惜以己身为代价设下歃血封印,重重封印住洪荒之力?你难道不知道洪荒之力有多强大,又岂是你能封印的住的?你怎么就不怕封印一旦被冲破六界会有一场大浩劫呢?”   一番话说完,东方彧卿满意的看着白子画顿时煞白的脸色,不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招绿鞘近前,将聚魂幡交给她再低声嘱咐了几句…   白子画眉头微皱,波澜无惊的面容上出现一丝龟裂,双目炯炯盯住东方彧卿,似乎要看穿他的心底一样。静默两秒,玉碎般的声音轻泄而出:“你父亲妄自打探神器下落扰乱六界秩序,就算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阻止。”   听到父亲,东方彧卿眸色一敛,脸上的笑容瞬时凝固,与白子画面对面盯着,握着折扇的手不禁又紧了几分,竟将折扇攥的发出“咯吱”的轻响…   “聚魂幡是神物,救活小骨后,若你还作他用,我亦绝不会姑息。”不大的声音中透着异常的坚定。   亭内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风过叶动的沙沙响…   “我异朽阁开门做生意最讲信用,既然尊上带来了聚魂幡…”,顿了一下,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卷轴竖起拿在手上续道:“这便是救笙箫默的方法。”   接过卷轴,白子画望向东方彧卿:“反噬怎么解?”   “已经解了。”东方彧卿轻摇着折扇,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玩味。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白子画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突然上前一步瞪视着东方彧卿,因愤怒声音不禁都有些许颤抖:“散尽修为形同凡人!师弟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东方彧卿丝毫不以为意的理理衣衫,淡笑道:“尊上法力高强,若非儒尊至少半数的修为又如何封的住您的疯癫?封印同等反噬,修为散尽自然自解。况且若非如此,蛮荒中,尊上如何从睚眦兽的镇守下拿到聚魂幡?”   白子画眸色一变,自然垂于身侧的双手不禁紧紧攥起,愣怔了几秒,薄唇微翕了一下却终是什么也没发出,只是突地转身便走…   “白子画”,东方彧卿严肃的声音在身后突兀的响起,白子画身形一顿停了下来。   “看在骨头的份上,好心的提醒你一句,救笙箫默的方法非常危险,即便你有神谕在身也很有可能根本无用而回不来了,而且…笙箫默的情感记忆封印在你体内,就算他醒来,对你也不会再有半分以往的任何情份。”   果不其然,闻得此言,白子画缓缓转过身,那绝美的容颜上已满是凄色…   “能…解吗?”沉默半晌后,白子画终于开口。   一反常态,东方彧卿平静的摇摇头:“除非异朽阁消失。那日在密室,我用自己的血种入你体内的符印便是此。”   白子画猛地抬眼,瞪地大大的眼睛里满是震惊,不自觉后退了两步背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才站稳。薄唇紧抿,额上青筋暴起,指尖紧紧嵌入肉中已渗出丝血痕却浑然不觉…良久,才慢慢松开,化成一道白光划过夜空,消失不见…   “阁主,属下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提醒白子画呢?”送了聚魂幡回返的绿鞘正好完整的看到这一幕,禁不住开口问道。   东方彧卿轻摇着折扇望着白子画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才应道:“无垢和檀凡死了,紫熏堕仙,而东华…的死,已经彻底偿还清了五上仙对我的亏欠,我与白子画早已两清,而白子画用心头血也偿还了欠骨头的,和异朽阁再无瓜葛。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忘顾及六界安宁,还会警告于我,他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   露风石上,白子画迎风负手而立,周身充斥着冰冷的气息,眉头紧紧拧成了“川”字,清冷的面容此时更如冰洞一般异常肃白。   “天地之极”,轻叹一口气,薄唇微动吐出几不可闻的四个字。   他已在此矗立良久了,终于有了一丝反应…而随着这一声的动作,肃冷的面色也随之出现一丝裂纹。   『天地之极乃天之尽地之极,是所有神魂灰飞烟灭抑或涅盘重生之地。其间生有一株生命花,取世间万物根本为源泉,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凡人食之可羽化成仙。此花生长极为不易,离池仅开一日而谢。』   想起卷轴上的内容,神色又暗淡了几分。他并非担心此行自己能否平安,只是犹豫着是否该带上笙箫默一起。毕竟生命花一旦采摘只有一天寿命,即便有不归砚也只能在其外围使用,天地之极终究有多大,能不能使用法术?一天时间是否来得及,实在是个未知数。   不带师弟,自己不一定回得来,生命花也可能半途凋谢,最终如那镜中月一般落一场空;带上师弟,可能身陷囫囵不得离开,最后灰飞烟灭消弭于世…   『师兄,不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不要离开你。』   『师兄,我今天路过一个村庄和我们的村落一样山明水秀,等将来有机会时一定要带你来看看。』   『师兄你就放心去赴仙宴吧,长留还有大师兄在,我怎么也不会拆了你的绝情殿的不是?』   『师兄…你可知道,看到你伤心醉酒我的心里,有多难受?』   『师兄,从此以后有人陪着你,我也能安心了。』   ……   『师兄,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但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恍然间,昔日的情景出现在脑海中。哎…一声长叹,平摊的双手紧了又松,“罢了,横竖都是一样,既如此,还是一起吧,即便是死也无悔。”   销魂殿上,白子画见到了摩严…   “子画,你回来了?!找到救师弟的方法了?”   白子画神色微动,轻轻点头…   “是…什么?”看到白子画这般样子,摩严心下升起一股凉意,声音也禁不住略有些迟疑。   “天地之极…”极为平静的四个字,只是语气中却有掩不尽的悲凉。   “不行”,想都没想,摩严便一口拒绝了:“子画,你怎么能这般糊涂了?那天地之极是盘古开天辟地之时意外凿开的地方,同蛮荒一样不在六界之内,乃是让仙神灰飞烟灭的地方,你…你怎么能去那里?”   “师兄”,白子画忽然抬眼看向摩严,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难道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天地之极既可能是灭亡也可能是重生之地,天地浩瀚,冥冥中自有因果、天数,各占一半的可能如果都不去追寻机会,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箫默这样子慢慢衰老、逝去?”   看着白子画满是坚定的双眸跳动在深深痛苦之色的面容上,摩严只觉一阵无力,不由后退了两步直接跌坐在椅凳上…   白子画所言字字如重锤敲打在日日绷紧神经的心上,震得他心口突突冒着酸痛。这些道理他焉有不明之理,只是,若一旦失败,他将会一下子失去两个师弟;然而,他不能阻止,保白子画弃小师弟的事情,别说他做不出来,就是白子画亦不会同意…   摩严只觉心头和猫抓一样烦、闷、疼,脑子里很乱,很乱…一时间完全无法反应,只呆呆坐在那里…   “师兄”,白子画的一只手落在摩严的肩头,一声低唤唤回了他烦乱的神思,抬头正看到白子画递过来的一杯茶。   静静接过浅啜一口,却始终缄口未语…   “师兄…我,会带上师弟,一起…”见摩严不言语,白子画眼底闪过一丝犹豫,还是开口了。   闻言,摩严猛地站了起来,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茶水溅到了白子画洁白的衣摆上显出极淡的黄色。   “天地之极中有一株生命花可令仙神涅盘重生,只是一旦采摘,花开仅一日。”许是看出了摩严的疑问,许是不想让摩严太过担心,白子画主动开口道出了原委。   一天?摩严怔了一瞬,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抬头看向白子画,声音中满是抑之不住的激动:“不归砚!子画,我去借不归砚来,就让师弟好好静养吧。”   “师兄”,白子画一把拉住抬脚便欲走的摩严微微摇头,声音是出乎的冷静:“天地之极乃天之尽地之极,必须要经过几重考验方能到达其中心,即便有不归砚也只能到达外围,亦是无用。”   诶…一声长叹,摩严不自觉后退了两步。虽说不像白子画那样了解的清楚明白,然,这个道理他又岂会真的不明?之所以会如此只是担心作祟,不想两个师弟一同涉险罢了。   “松厉山离我长留极近,我这就安排十一去借不归砚。”片刻后,摩严猛地立了起来,扔下这句话便拂袖离开。   就算无用,带着不归砚总比没有要好吧?!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只坐视两个师弟涉险而什么也不做。   望着摩严消失的背影,白子画缓步来到笙箫默榻前,似乎是怕吵醒他睡觉一般极轻的坐下。   笙箫默依然安静的躺着,只是那张俊美无双的俊脸此时看起来似乎有些许皱痕,那头乌黑顺没的墨发也若隐若现的掩着白色…   不…!白子画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慌,颤抖着双手抱起笙箫默,小心的抚上他那飘逸的长发。漆黑的秀发中,夹杂的几根银白深深刺痛了白子画的心,果然,不能再拖了…   将笙箫默小心地揽入怀中,轻抚着他的面颊,轻泣道:“箫默,别怕,师兄一定会救好你。哪怕魂飞魄散也会尽最大能力护你周全。” 第30章 第二十八章   仅仅一日,摩严便拿来了不归砚。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是将不归砚递给白子画。   如今六界虽然安宁,然妖神一战前,各大仙派得高望重的掌门、长老先后仙逝,仙界凋敝;妖神一战后,长留又拥有了数件神器,加上白子画又成了不伤不死之身,长留在仙界立即声名大噪,其威望远超之前数倍。神器虽然名义上还给了各仙派,然长留差人开口相借,又有谁敢不恭敬呈上?   “师兄…谢谢…”白子画收了不归砚,望着摩严略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这千余年,摩严为了他们二人付出了多少心血他不是不懂,虽然之前也时有争议,却从未真正怨怼于他。   转身来到榻边,抱起在床上已躺了许久,毫无知觉的人儿,柔声道:“师弟…我们走…”   “子画,等等”,摩严还是没忍住从身后叫住白子画,沉步来到他面前,手掌微翻,栓天链和谪仙伞浮现在空中。   “这些,你,一并带上吧。”   白子画神色微动,本想拒绝,可看着摩严的神情,终归不忍拂他的好意,微张的嘴生生阖上,只微微点头,一并收入墟鼎中。   “子画,护好师弟…护好,自己…”语毕,摩严背转过身子,不忍再看。   “师兄…我们,走了…”,白子画心头一酸,望着摩严的背影认真道了一句后抱着笙箫默的双手不由又紧了紧,唤出不归砚,默念术语,瞬间消失不见。   一股股扬起翻上半空的浪花,仿佛一群尖啸的云雀,向着天顶苍穹处快速上升,向着白昼虚构的茫茫苍弯猛烈冲击;从大海的飞波之间跃起的一束束水光,照亮了幽暗的天空,照亮了向上的道路,大海呼啸着,翻涌着,一波一波地衔接着向高处冲锋,在天地间凸起一道光芒夺目的圆弧,像震响的鼓,让一切光明与黑暗无处盾形一般。   放眼望去,蓝澄澄的大海苍苍茫茫,远远无垠,海面从岸边一直向前延伸,扩展,和天空接在了一起。在那海天相连处,不断变幻着或明或暗、或清晰或混沌色彩的五彩云朵在明丽的阳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辉。   看来那里便是天地之极的入口--生死门了…   白子画贮立在横霜剑,看似平静的双眸中却是掩不住的考究,悲喜不辨的直直注视着眼前波澜壮阔的景象。打横紧抱着笙箫默的双臂不禁收拢,将他紧贴于自己胸口,低下头凝视了片刻他略显憔悴的俊颜,用面颊蹭了蹭他的额头,触感冰凉,这才惊觉一般设下一层结界包裹住他。   长留山位于东海之上,大海的奇观于他而言不过镜花水月罢了,只是现下的潮起潮起,风起云涌显然暗藏弦机。   放出神识四下探查,果然,此间蕴藏着巨大的灵力,像一个巨大的法阵,一切变化皆在其中。   到底不愧是六界第一人,博览群书,很快,破阵打开生死门的方法,便已经了然于胸…   日暮时分,金色的阳光斜斜洒向海天间,为澄蓝的海面添上一抹圣洁。海水仿佛煮沸一般不断翻腾着,层层海浪前仆后继的拍出汇入一边逐渐形成了一个不小的漩涡,一道粗壮的银炼般的水柱从漩涡中冲天而起,也像要将金色的天空戳穿一个黑洞一般。   白子画御起横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地冲向水柱顶端那抹金光中。金光大作,看似柔和的阳光此时竟像利剑一般刺眼,晃得白子画完全睁不开眼睛,身子也不受控制的上下颠簸,左右摇摆起来,仅存的清楚的意识中,只是伸出一只手臂,用尽全力将笙箫默紧紧箍于怀中…   金光逐渐收起,混沌的天际绘出太极图状,其上显出“生、死”二字,图阵缓缓旋转,图门大开,金光嗖得没入,混沌重现,海天间顿时恢复原有的宁静。   光亮陡失,白子画睁开了眼睛,四周漆黑一片,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之中,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着无法动弹,只是随之不断的向前飞着。   突然四周风起云涌,眼前出现一大片火光,烈焰熊熊,冲天而起,生生不息,仿佛要将世间万物悉数吞噬掉一样。见状,白子画急运起功力抵御着束缚勉力背转过身,微微倾身,仔细将笙箫默护于身下。四周混沌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一片片耀眼刺目的红色和热浪席卷而来刺得眼睛灼灼而疼。巨大的压力压着他几乎不能呼吸,四肢被周围的热浪拉扯着像要断裂一般酸痛不已。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节骨头似乎都被扯开、撕裂,散成碎片一样剧痛不已。五脏六腑被灼烧的好似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包裹住“呯”的一下捏爆般剧痛难忍…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白子画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周围陡然一变,一股漫天的寒意转瞬而至,呼啸的飓风猛烈的撞击着他单薄的身躯,不断划过他的刺的他周身上下隐隐作疼。   勉力张开眼睛,只见四周极其昏暗,透过仅有的一丝光亮依昔可见漫天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洒着,缠绕在风中滚滚袭来,透骨的寒气源源不绝的侵入身体内,如坠冰窖般--冷。   微微垂首,结界不知于何时早已破裂,怀中之人面上已满是冰霜…   “箫默…”心头一痛,紧咬住已冻僵的下唇极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意识的清醒,颤抖着手费力的刚托起笙箫默的头埋进自己胸口,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羽捷轻扇,待张开眼眸时有些许刺痛感,阖目片刻再次睁开时,眼前模糊一片。片刻后,渐渐清明,这才发现二人仍维持着昏迷前的姿势正立在一个方圆十丈有余的石洞中心处,面前数步以外的石阶下是一个约三丈大小的池子,池中不知是何物,只不断蒸腾着暗红的雾气。池子中央赫然挺立着一株含苞待放的花…   这便是生命花吗?   白子画心头方一喜,神色却随即暗淡了下来:生命花没有绽放,该如何救笙箫默?   低下头抱着笙箫默席地而坐,低唤一声,一只手抚上他的额头与腕间,身体已无冰霜,只是依然冰冷。白子画试着运气发现法力犹在,同蛮荒不同的是丝毫未见束缚,封印之感,只是却又大大减弱了,大概只有原有法力的四成左右?   微微蹩眉,很快便已了然。天地之极孕育生命力,乃是一切仙神最初的状态,自己修得仙身之时正是如此功力。   明白了这些也不作多想,小心扶笙箫默坐起,凝神运起功,右掌轻贴上笙箫默后背,缓缓给他渡着真气。直到额上冒出细汗顺额而下才慢慢撤回掌力…   “箫默…”轻柔的揽过笙箫默的身子在怀,再把把脉搏,虽然微弱却很平稳,身体也有了温度,这才安下心来。   四下打量一番,忽然怀抱笙箫默飞身而起冲向洞里边缘处一块平整的巨石之上,小心将笙箫默放倒在其上,划开指间凌空虚划几下,顿时一片白光大作,很快凝结成一个符印,白色的光芒像一双温柔的双手将笙箫默捧在其中,一闪一闪为他撑起一把坚实的守护伞。   御剑飞到生命花上方,犹豫了片刻,还是凝起注意力俯下身欲采摘。就在指尖刚触碰到花瓣的一瞬间,池中的雾气冲天而起直向白子画射来,若非早有准备急速上飞,只怕已被吞噬。然,本就仅剩三成功力,又给笙箫默输真气消耗了不少,加上距离太近,尽管反应急速,左臂仍不免被雾气所侵…   白子画只觉左臂一麻便全无知觉了,身体也恍若一瞬间被掏空了般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双腿一软差点从剑上掉下去。   正在此时,四周温度开始急剧上升,池中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不断扭绞着。一股股热浪不断掀起,白子画只觉自己轻如一叶扁舟在巨浪中翻滚一样完全使不上半点力气。暗红色的雾气逐渐弥散开来且越来越淡,待红色褪去时一道七彩光芒自池中央冲天而起,白子画被弹飞出去,如一片羽毛般落到不远处的石阶之上。   强忍着剧烈的酸痛硬撑着地坐起来,一阵眩晕让他又差点栽倒。勉力支撑着待眩晕过后,白子画这才发现身下衣襟已一片血红,左臂和左腿还在不断冒着鲜血。惊觉般抬头望向池中,生命花果然已完全绽放开。花心泛着七彩琉璃的微光,娇艳不可方物却又透着无比的诡异。   点了自己几处穴道,简单包扎处理了一下流血的地方,白子画便飞向生命花。就在伸手握住生命花欲拨起时,一旁飘着的横霜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发出呜咽的低鸣声,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一样。   白子画一怔,本能的松开手,横霜不再低呜,也停止了颤抖。   白子画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接连后退了两步,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采摘生命花就要失去至亲至近之物吗?!   白子画缓缓落在岸边,痛苦的低垂下头半跪于地,如今的他早已不在是那个无悲无喜的长留上仙了。横霜虽然只是一把灵力很强的宝剑,可是贴身跟了他千余载,陪着他经历了无数的喜怒哀乐,看尽了世间的悲欢离合,现在,难道竟要自己眼睁睁看着它被吞融吗? 第31章 第二十九章   回头望向笙箫默的方向,在自己的护体结界下,笙箫默依然平稳的躺在其中,恬静的面容让他的心也随之安定了下来,再转回来看着飘浮在空中的横霜,心像被戳了一个大洞般,突突流着血,痛得他快要直不起腰身。   自他拜师起,横霜就跟着他,斩妖除魔,捍卫正道,他早已习惯了它的陪伴…   白子画呆坐在地,双手紧握半弓着身,仿佛这样子心里就不会难受一样。   『师父,不要…至少不要用断念…』   一个恍神间,脑海中毫无征兆的蹦出这句话,那如梦魇般的情景再度浮现在眼前。心狠狠一抽,大把大把酸楚涌出来,一只手也不禁抚上了胸口…   断念于她的意义如何,他十分清楚,而横霜对他而言的意义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他一直不自知,或者说根本无心去想罢了,就像那时候的他对他一般…   他一直以为自己修成上仙有了问鼎天下的能力,早已堪破一切,断七情,绝六欲,却原来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自己亲手编织的一场自欺欺人的梦罢了。梦醒了,他该为自己的逃避和选择付出代价了…   罢了,有得必有失,终归要作出选择的,还是不要再无谓的浪费时间吧。   想到此,白子画悠悠爬起来,沉步向前走去。却不想,刚走出两步,洞内气息陡变,温度极速下降,仅片刻便突兀的下起了大雪,池面一片雪白,生命花于风雪中摇曳着,已有凋败之势。   不好!再无暇其他,白子画立即飞身而起,御风而飞,眼一闭,心一横,一把握住生命花用力扯起。耳边听得横霜剑不断的低呜声,在落地时脚下一个踉跄,捂着心口深吸一口气才算站稳。终是没能忍住转过身子,视线穿过一片朦胧却依然清楚的看到横霜剑正插在池中央的红色混沌中,于纷扬的飞雪中一点点的剥落、融化中…   随着最后一点剑体的消融没,一阵地动而起,洞顶石块砸落,地面断裂。白子画如梦方醒,急忙飞到笙箫默身边,催动所有仙力不断加固着结界的力量。不时有石块砸在他身上,不消一盏茶功夫嘴角已不断溢出鲜血,身子也摇摇欲坠几欲支持不住了…   终于,就在结界呯的破碎,白子画猛地喷出一大口血跌倒的一瞬,洞内停止了摇晃,风雪也同时骤停,四下恢复初时的平和…   一手半撑着低,一手颤巍巍的从怀中摸出生命花,花心七彩之光好似又暗淡了两分。不敢再耽误,紧抿苍白如雪的薄唇,强忍着身体的剧痛感盘膝而坐将生命花置于身前,再度强行催起仅余的一点维持意识的灵力,泛着银色微弱光芒源源不断从指间射入生命花中,生命花缓缓升起来在笙箫默檀中处上方不断旋转着,发出绚烂多彩的七色琉璃光直射入笙箫默的身体中。随着光芒的减弱,生命花缓缓下落,最终落在笙箫默的檀中穴处合拢,化成一道彩光嗖的没入…   而与此同时,白子画也因耗尽所有灵力哔的吐出一口血,身子一软向一旁栽倒下去。一滴泪自眼角处滑落,一双美目直直盯着那人无可抑制的慢慢阖上…   …………………………………………   “师兄…师兄…”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一样的声音,如泉水一般轻扣心痱。白子画努力撑开眼皮,睁开了眼睛…   “师弟,你终于醒了?!”恍然一下,待看清眼前人,白子画立即翻坐了起来,激动的拉住了笙箫默的双臂。   笙箫默微微笑着,伸手将白子画扶起来,不动声色的将手脱出来,淡淡开口问道:“这是哪?”   明明是微笑着的一张脸,可声音却听起来那么淡漠。就好像是两个陌生人恰巧于某安身立命之处相遇被冠上了兄弟的名义一样,恭敬中却带着明显的疏离…   果真如东方彧卿说的那样,他对他不会再有一点感情了吗?不,他不信!他不信他唤不起他的情感!   白子画下意识的咬了下嘴唇,忍住心底突然间如疯了一般滋长的情愫轻应道:“天地之极…”   哦?笙箫默挑眉,若有所思的望向池潭。四下突然安静了下来,白子画看向他,等着听他像以前那样侃侃而谈,而笙箫默却好像忘记他的存在一般,只顾自己发呆,半点反应也没有…   白子画不习惯的望了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先开口:“我们先想办法怎么出去。”   他本就不善言辞却又不得不主动挑起话题,只是他怕,怕在这样下去,他会疯了…心中爱的人就在眼前,可是…他却已经不爱自己了。   笙箫默扭头看了两眼白子画,眼中一道金光飞快闪过,快到连白子画都没发现:“好。”言谈举止还是那般淡漠,倒是像极了当年的白子画…   “师弟,合你我二人之力…打向生死门,你觉得…如何?”见笙箫默只简单应了一个字后再无反应,白子画默叹一口气略为困难的开口。   面对他对自己的种种态度,他实在不知道该要怎样面对他…   笙箫默半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东北方洞顶之上,好看的眉眼一动,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如狐狸般灵动,闪着聪慧的光芒。慢慢转过头来,脸上笑意不减,声音却丝毫未带一丝情感,只是略带好笑的语气道:“合力?”   白子画望着他那似乎洞穿本心的深邃眸子,未作反应…   笙箫默“噗呲”一声轻笑,双手随即运气结印。即便只剩下三成功力,白子画也立即便感到强大气息的压迫感,不及他震惊,笙箫默掌中青光已凝成巨大的光球突突向外溢着夺目的光彩。   只见笙箫默双掌逆转半圈成上下平行状,光球中心射出一道耀眼的青光直击东北洞顶,周围的青色逐渐减弱。当青色完全褪却成透明状时,笙箫默檀口微启,一声“破”字出口,巨大的力量下,洞顶剧烈的颤抖起来,大块大块的岩、石砸落下来,白子画心中一惊,刚要反应时却觉腰间一软,整个人已被拦腰抱起…   本能的回搂着笙箫默的腰,白子画怔怔的望着那张俊美无双的侧脸,似乎想要从上面看出哪怕一点点熟悉的感觉,可惜,此时的笙箫默只神色肃穆的注视着前方再无半分神色。未束的墨发无风自飞,云袖鼓荡而圆,衣衫翩然而起,看上去犹如天神一般。   感受到腰间力度的抽离,白子画竟生出一股浓烈的眷恋,多想就此抱住他不放开,好像一旦放手就会彻底失去他一样。可是他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的离开,身子晃了再晃才立稳,这才注意到二人已身在池潭对面的高处。   此时,笙箫默已聚起了仙力,右肘搭在左手背上,指尖突突闪着青光,一道强有力的结界将他们护在其中…   白子画心念微动,神色一变,这层结界的力度之强,即便是他法力最强盛时亦望尘莫及,莫非…?   轰隆声不绝于耳,眼前景物在层层雾色中如斗转星移般扭曲模糊着,良久方止…   “箫默…”看到笙箫默收了仙力,额上布满了细汗,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庄重。白子画心中一急,本能的伸手扶住他。   笙箫默轻轻挣开白子画的搀扶,微微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正当此时,自生死门处射出一片白光,上面闪着几竖行金色的谒语:   四季变幻,悲喜交叠;幻境迷雾,心坚志诚;有得有失,一念之诀;生离死寂,情动天地; 第32章 第三十章   望着恢复如初的景像,白子画不禁皱紧了眉头。看着笙箫默收了结界却依然平静的注视着前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唤道:“师弟…”   笙箫默转头看向他,依然疏离的语气:“师兄有何高见?”   白子画心头剧烈的痛起来,他和他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他们之间只剩下这些吗?一只手不由抚上了胸口,努力平复了下心头的酸涩,好让自己能维持正常的声音:“你的修为?”   “我也不知道,醒来时就觉得体内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在胡乱冲撞,我便运气试着导顺,却不想一下子便冲破了十重天。”   力量?是生命花…!白子画心头一凛,反应了过来,强忍着身体内的不适不想表现出来,无奈身形还是止不住一晃,所幸及时扶住身边的石壁才没有跌倒。他本就只剩下三成功力,之前又受了伤,现在听到笙箫默如此说,若换作以前定然十分欢喜,只是如今他对他全无情份,冲破十重天,拥有了神的能力,他和他,果然就只能如此陌离了吗?   “师兄”笙箫默还是伸手扶住了他,缓缓落回到地面上:“你的伤还没好,要注意平心静气才是。”   白子画不由自嘲的一笑,平心静气?自己自负千年来心如止水,无悲无喜,却原来都是假的,现在假面具被扯掉,竟还要那个最在乎之人来提醒自己要,平和静气?!还真是讽刺!   “师兄似乎知道原因?”笙箫默察言观色,一下子便明白了。   “是生命花…生命花是集天地灵气生长的花,有起死回生之效,凡人食之即可羽化成仙,而你本就是仙。虽然之前遭反噬…形成凡人,然修为一旦恢复,便会更进一步。”   笙箫默直了直身子微微一笑:“这便是我们来天地之极的原因?”   明明是一张美的不可方物,温暖如春的笑脸,怎么却感觉那么冷,白子画无端端打了一个喷嚏,咳嗽了两声。   笙箫默轻皱了一下眉头,绕到白子画身后,运功于掌轻贴于背心,一股醇厚的暖流源源不断的注入再体内运转了一个周期,不适感顿失,全身上下轻飘飘的,如沐春风般舒适极了。   “师兄,感觉可还好些了?”   明明是关心的语句,却听不出丝毫关心的意思,白子画在心底默叹一口气,微微点头算是回答了。   两人一时无话,只各自目光放空的望向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子画轻敛眉目负手而立,在心中一边想着那几句谒语,一边回忆着自醒来后历经的种种…目光流转,随意的落在空无一物的池潭时,突然醍醐灌顶般明白过来:两次欲摘生命花的正好历经的酷热和风雪;采摘生命花却被融掉的横霜剑…不正应是那“四季变幻,悲喜交叠”两句吗?   那么接下来的几句:幻境迷雾,心坚志诚;有得有失,一念之诀;生离死寂,情动天地;   是了,后面说的必是最后一重考验--幻境…白子画默叹一口气,不知道这次又会见到什么?   “那几句谒语应说的是考验,只有通过这几重考验才能打开生死门。”看了笙箫默一眼,白子画还是决定先开口。   “哦?师兄此言何意?”   “两面两句的考验都过去了,不必再提”,白子画不想提及横霜被融之事,他不想笙箫默可能会有的一点歉意亦不想让自己再难过一次,只是淡淡地带过,顿了一下继续道:“幻境迷雾,心坚志诚应该是指接下来的最后一关考验,只要心意坚定就能通过幻境的考验。”   白子画不说,笙箫默也并没有追问的意思,只是认同的点点头,接着话续道:“有得有失一念之诀是在说要通过考验须有得失的选择,而得失往往在一念之间,要早做决定。生离死寂情动天地应该是说是活着离开还是寂灭在此,取决于感动天地的真情?”   白子画未语,凝视着笙箫默那此时充满认真的晶莹透亮的双眸轻轻点头…   只是在心底默叹一声:箫默,这感天动地的情,你我之间…还会有吗?   …………………………………………   感天动地?笙箫默轻轻咀嚼着这四个字,很快眸光一闪,颇有玩世不恭的意味笑嘻嘻的冲白子画道:“师兄可愿与我合奏一曲?”   自是愿意…白子画在心底默应一声,面上却依然维持素有的清冷,只微微点了下头。   “流光琴?大师兄果然偏心。”看到白子画自墟鼎中唤出流光琴,笙箫默砸吧一下嘴半认真半玩笑说道。   偏心?闻言,白子画心顿时像被针扎一样痛了起来,他对自己已无半分情感是自己咎由自取,与人无尤。可是,这话中明显带着的不满,莫不是竟是对师兄生出了亲近之心?   “师兄…师兄…”见白子画兀自发呆没有反应,笙箫默略奇怪的唤了两声。这位二师兄虽然一向清冷不太说话可却是心里极有数,做事专注之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抬头便看到笙箫默那把玉箫已在手上滴溜溜打转,明明司空见惯的情形此时却显得分外弥足珍贵。暗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白子画怀抱流光琴席地而坐,不染纤尘的白衣随意摊在身后,流光琴发出的七彩流光更衬得那张绝美的容颜美得不可方物。摆好流光琴,白子画微微抬眸冲笙箫默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洞内顿时响起曼妙如行云流水的琴声,正是一曲“长相忆”。千年的时光里,在无数个月明如水的月夜下,绝情殿后山的茂林中,皎洁的月光投下一片柔和的月光为其平添上一抹银色的光晕。他与他于小溪边的凉亭中一坐一立,伴着阵阵微风中摇曳的身姿翩然而舞,洒下漫天粉色的桃花花瓣中一人抚琴一人吹箫,目光流转间,相视一眼已知彼此心思。端端应了两句话:『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只是可惜,如今还是一样的曲子,一样的两人,却只剩下他一人独自弥陷在其中浮浮沉沉,黯然神伤了。   琴随心动,更何况流光琴乃是神器,净化涅盘,代表\"善\"与\"重生\"之物。其琴声不但能净除恶鬼,超度亡魂,且能遏制人心中邪恶、贪婪与欲望。于战则化解干戈、于人则重修旧好。   笙箫默吹着玉箫,听着流光琴中流露而出的愁思,不明白白子画这浓得剪不掉、化不开的愁思所为何来,却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就像被刀生生剜掉一大块,丢失了什么一样剧烈的痛起来。   感受到箫声中传来的疑惑、心痛感,白子画从自己的遐思中抽离猛地反应过来。心狠狠的疼了起来,不管能不能唤回他,他都绝不能让他痛苦。阖眸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平复自己的心神,以便能让琴声平和下来,温柔的抚慰、引导着箫声…   终于,一曲终,收起流光琴长身而起,泛着莹光的眸子正对上笙箫默深邃,充满探究,泪眼婆娑的目光。   箫默…   白子画心痛不已,哆嗦着伸出手欲为他拭掉眼角的晶莹。有些事有些情他一个人记得,一个人痛苦就够了。   师兄…   笙箫默凝视着白子画,轻轻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第33章 第三十一章   许是感应到流光琴的力量,许是这份不自觉间流露的真情感动了天地。正当二人彼此凝望之时,生死门突然爆出一阵闷沉的轰鸣声,投下一大片金光形成一个厚厚的壁罩将二人包裹在其中。   金色越来越耀眼,犹如烈焰当头一般,壁罩中心的光点似泉眼一般突突冒着白气,雾雾霭霭看不真切。   那是开天辟地,集天地间所有灵气的力量,足于改天换地。而此石洞正是这股承载天地力量的载体,就好像嗷嗷待哺的婴孩一般,源源不断吸收着来自六界灵气的汲养。   笙箫默和白子画封闭五识各自运功试图突破金色的壁罩,然而不论怎么动气,壁罩始终纹丝不动。白子画本就内伤未愈,悲喜交加后气息更是不稳,此时又强行运功差了气血,只觉呼吸一滞不自觉停了下来,胸腔内一阵翻腾,一股热血似利箭一般直射出来喷到光壁上…   “师兄…师兄”,感觉身体软绵绵的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听得笙箫默的呼唤,白子画很想挤出一个笑容示意自己无事,可却力不从心,只能无可奈何的任由长长的羽睫徐徐阖上,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一滴…二滴…五滴…   感觉越来越多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湿湿黏黏的不太舒服,白子画秀眉微皱,睁开了眼睛。   慢慢回神,这是哪里?我不是在天地之极吗?箫默呢?   头顶黑压压的,四下张望一番,山影绰绰。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大片藤林,周围尽皆嶙峋的怪石…   箫默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不然又怎么会丢下他?不行,一定要尽快找到他,助他一臂之力才行…   天空愈发沉重,无数的乌云凝结于空中,溢满每一个角落,像极了他此时内心的阴霾。白子画凝望着,长叹一声。   成败,在此一举…   闭目凝神,想要感应到笙箫默的气息。眼前的景象却慢慢扭曲、模糊,待一切静止下来,白子画讶异的发现,竟是长留…   “师兄”熟悉的呼唤声自身后响起,仿佛和煦的春风般瞬间抚平了心中无数的创口。   不似现实中那般无情,是以前的笙箫默,一切仿佛从未变过…   护着自己不受伤的盾牌与伪装的坚强皆在这一声轻唤中分崩离析,化为尘埃…他知道这只是幻境,他不该沉溺,可是,在这样的呼唤下,他,难以自持。   淡淡的幽香愈发的接近,白子画知道,他就在身后…   僵硬的转过身,青衣人脸上挂着甜腻的笑容轻摇着折扇,一如往昔,不曾改变。好像什么妖神大战,救花千骨的道路只是一场梦,一场惊天动地的噩梦。   如今梦醒了,洞察、明了自己的心意,还好,他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师兄,你怎么走了这么久!”愣怔间,那人浅笑的抱怨声响在耳边,如梦一般。   “箫默…”白子画的眼中泛起晶莹,却并未流下。现今,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他…   如果…如果时光真的能倒流,该有多好?他不要在错过,哪怕是在梦中。   不由伸出手想要再碰一次他的脸,动作是那样缓那样柔,他怕,怕这美好一寸寸碎裂在他面前。这或许是最美好的梦,最脆弱的景,他要把握住这份宁静的美好…   一把碧绿色的玉箫却倏地对上他,突突冒着的青光,直指他洁白如玉的脖颈…   面前,已是笙箫默冰冷的目光,仿佛面对的不是一起长大,相伴千年的师兄,而是毁天灭地的妖魔一样。   “欲出天地幻境,需顺应天命,封印魂灵绝情断欲。不然将永堕幻境,魂飞魄散消弭于天地间。”   一个空灵,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白子画眸色一敛,抬眼直对着笙箫默冰冷的脸,竟不禁后退了一步。   此时他只觉得冷,如坠冰洞中,冷到了骨子里。漫漫冰雪,满世界充斥着无边的绝望与悲苦无情的向他砸下来…   梦终究会醒,美好的幻景还是会一寸寸碎在他眼前,还是要由他亲手毁掉!   越是留恋越执迷,越是不可挽回,说不出的苍凉顿时涌上心头,嘴中一片苦涩。   顺应…让他将往日的淡漠和逃避悉数再捡起来?   轮回…让他将洞悉的痛苦和愧疚尽数再尝一遍?   他以为洞悉了一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之后的岁月他会倾自己的所有来弥补所犯的过错,却原来…竟是一错再错,再无机会?!   无情、无欲、无心?   亲手杀掉自己心爱之人,他的心在不懂的时候碎过一次也就罢了,却原来在明了后还要再碎一次吗?!   恍神间,却见笙箫默一个冷笑,青光已透胸穿过,痛的他几欲直接跌倒。   痛,如千万只蝼蚁同时啃噬一般,痛入骨髓…原来心痛的感觉竟是如此,让人万念俱灰…   看着前襟一片血红,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苦笑,罢了,该是他的,终是躲不过。   『幻境迷雾,心坚志诚…有得有失,一念之诀…』   他可以死,但不能累他一同魂飞魄散!   深深凝视着笙箫默,白子画双手结印,身体不住的颤抖,他怕他再不动手,就真的谁都救不了了!   白色的光芒迅速笼罩在笙箫默身上,却不想一片惊天的红光骤然自笙箫默体内冲出幻成一片火焰将整片空间都染成血红色。   笙箫默整个人浸于滔天的烈火之中,神色极度痛苦,好看的眉眼扭曲在一起,寸寸肌肤都泛着红光…   凄厉的叫声随之传来…那是怎样凄厉而痛苦的尖叫,山河动摇,星辰暗淡,令闻者无比胆寒。   “不!”白子画猛地回神,双目印满了烈火的影子和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整张脸都因之扭曲,他如同疯癫聚起全部功力拍出一掌想要挥散赤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笙箫默一点点化于火光中…   白子画犹如疯了一般不断提醒自己,这一切都只是幻境,只是幻境!!!   火光消散,四周恢复平静,仿佛方才一幕根本未曾发生过一样,“不要!”白子画猛然咳出一大口血,身子摇晃两下直直向前扑倒下去…   …………………………………………   痛…好痛…心,像被炖刀一点点割着一般,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痛得似乎连呼吸都是一种奢侈。   在这锥心刺骨的疼痛中,白子画醒了过来…   站起身,望着眼前的一切,毫无涟漪面上顿时写满不可置信。眼前青环绕,郁郁葱葱,一条不大的小河穿过一个宁静的小村庄静静流淌着,竟是自己上长留前生活的村落?!   疾步入内,果不其然,在村落尽头的那条小桥上,他看到了一个倚桥而立的,人…   白子画看着他,那个青色的背影他再熟悉不过了…   “箫默…”细语喃喃,却只能化作心底的一声默叹。   到底是长留上仙,很快反应过来,依然是幻境的考验…上一重幻境考验的是生死,那么这一重呢?   白子画眼底漆黑一片,那双曾映照六界众生的眸子,如今已不见了往日的光彩,只能容得下他这亏欠了一生的师弟了。   桥上的人似是感觉到有人盯着他看,转过身来,与白子画的目光交汇微微一笑,亦如昨日,温暖如初。   那模样像极了他站在绝情殿的桃花树下,含笑盈盈的望着他时;又像是他与他站在绝情殿的露风台上,眼底满满的柔情,那时的自己并不明白他的柔情所为何来,现在他懂了…是因为,那双通透的眼睛中,装的是自己,那是对自己的情意…   这一瞬间,白子画甚至生出一丝眷恋,若时间能就此停住…该多好?   “你是谁,来此有何事?”桥上的人见他贮立不语,终是忍不住先打破沉默,出声询问。   “我只是无意路过的…”白子画忍着心中的悲苦,颤抖着声音问道:“请问这是哪?”   桥上的人轻轻一笑:“我也不知。”   白子画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思来想去,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不知…”轻轻的两个字,随风吹进了白子画的耳畔,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他竟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吗?   白子画想着,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随之流下。   好一个爱而不得!原来这世间最难耐的痛是挚爱之人明明就在眼前,可他却完全不记得你了…   “且慢。”看着笙箫默抬步欲走,白子画心头一急,出声挽留。   “何事?”笙箫默淡笑问道,却未有讶异。   “你可愿意…和我走?”   “哦,去哪?”   “长留山,修仙。”恍忆起他与他见到恩师时的话语,不自觉轻吐出来…   “修仙?”笙箫默轻喃着这两个字,神色不置可否。   “打扰了,在下,告辞…”良久,见笙箫默始终没有丝毫动静,白子画强压下心头的哀恸轻道一声转身离去…   既然他已经忘却了一切,他还有什么资格再来打扰他?   胸口好疼,好疼…一手不自由抚上胸口,脚下却丝毫未停的向前奔着…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只知道不能停下来。奔着奔着,指缝间不住的溢出红色,终于,全身脱力“通”的一下栽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正在此时,头顶上空的曜日忽然现出一道炽烈的红光直直向他劈来,『他终于可以解脱了吗?』白子画释然一笑,闭上了眼睛。   只觉胸口处猛地一颤,心像被贯穿了一个大洞般痛的他不由低哼了一声,身子本能的蜷缩起来。身体内似乎有什么化了一样,全身上下犹如被烈焰炙烤一般火辣辣的疼,不由自主的翻滚了几下,一阵眩晕袭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感到一股暖流流过,就像久旱逢雨的涸田,鱼入大海一般,全身上下舒服极了…   “师兄,你终于醒了。”耳边听得熟悉的声音,白子画睁开了眼睛。   “师…弟…”看着笙箫默关切的脸,白子画心头一震,只觉浑身上下酸痛无比,一时竟不知是否仍身在梦中。恍了一瞬的神,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一把拉住笙箫默的云袖:“师弟,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笙箫默双臂用力托住他的臂弯,只淡淡一笑,“一个梦境的考验罢了,已无大碍了。”   “那就好…”白子画心头一宽,身子顿时失了力量摇晃了两下,差点栽倒。   “师兄,你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搀扶起白子画,笙箫默指着他的胸前问道。   白子画这才注意点自己的前襟一片鲜红,血虽然勉强止住了,却还依然很疼。   那么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果然是幻境的考验,一重考验生死,一重考验别离…且幻境中经历的一切伤痛都会真实的作用在他的身上…   伤痛算不了什么,只是经历了生死别离的考验,再回到现实,他该怎样再面对对他只有同门之义的…师弟?   “师兄,你的神谕呢?”笙箫默一边运功为他止血一边的问话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唤回,抬眼便看到他微蹩的眉头。   神谕?   若非笙箫默提醒,他几乎忘记此事…仅余的三成功力,仅靠内力缓慢恢复的内伤…   『天地之极乃天之尽地之极,是所有神魂灰飞烟灭抑或涅盘重生之地。』   『救笙箫默的方法非常危险,即便你有神谕在身也很有可能回不来了。』   想起卷轴和东方彧卿的话语,再想到幻境中那道红光,白子画恍然,仙神尚且灰飞烟灭之地,又何况一道神谕?   『有得有失,一念之诀。』   失去神谕,堪破生死,突破幻境,获得新生…   如此,他又有了选择生死的权力,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白子画会心一笑:“解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四周忽然剧烈的晃动起来。笙箫默揽过白子画筑起结界飞到空中,看着池潭从中裂开,红色的混沌如有魂灵般逐渐扩散着吞噬掉所有…   石洞的摇荡更剧烈了些,大块大块的碎石掉落,淹没到混沌中,眼看着红色铺满整间石洞,头顶上空忽地投下一片强烈的七彩光芒刺得二人睁不开眼睛。石洞轰然倒塌,巨大的力量冲来,结界破裂,二人被掀飞出去…   失了束缚,再睁开眼睛时,入目是一片波涛汹涌,不断翻着滔天海浪的--大海…   “师兄,这是哪里?”   “天地之极的入口。”   “师兄,我们出来了!”   是啊,出来了…在心底默叹,不论经历过什么,那人总算恢复了过来,还冲重了十重天,这便足够了…   想到此,白子画微微一笑,从墟鼎中唤出不归砚… 第34章 第三十二章   “大师兄…”   听到这一声呼唤时,摩严正坐在销魂殿院中那棵梨花树下的石桌边发呆,手中还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急转过身,几米开外处,笙箫默手握折扇,含笑望着他…白子画于一旁,清冷的面容也带着淡淡的…暖色。   “箫默…子画…你们…”   摩严激动的哗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方一开口却哽咽的说不下去了。却听“啪”的一声轻响,手中的盒子掉落在铺满碎石的地面上,滚出两块泛着莹莹紫色光芒的验生石。   长留列仙在上,两个师弟真的平安回来了!   天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有多么担心他们,长留大小事务也几乎都交给了落十一代为处理,每日过半的时间都这样呆在销魂殿或绝情殿看着那两块验生石。   笙箫默几步近前,突地如幼时一般拥住了摩严。   “大师兄,我们回来了…”   在他们身后,白子画带着欣慰的浅笑,静静立着…   当落十一宣布长留上下将开放一日,弟子们可以放下课业,尽情放松、欢愉一下时,众弟子们呆愣了两秒,随即便爆出惊天动地般喜悦的欢呼。   自从尊上为徒受过,自罚被钉了64根销魂钉后,他们没有一日不提心掉胆,小心翼翼的,唯恐一个不小心要么丢了性命要么被罚。而妖神大战后,虽然妖神已除,妖神之力也不复存在,然随着尊上的失踪,世尊对弟子们的修习似乎抓的更严了些,尤其是对门规戒律更是严抓狠罚,毫无怠懈。   傍晚时分,长留山热闹非凡,九阁长老及其徒弟们也放下了平时里的严肃轻松了下来。一顿丰富的晚宴过后,弟子们三五成群在海上又玩起了捉滚滚鱼,一片喜气洋洋的温馨。时间仿佛真的倒流了,退回到了那个没有纷争,没有经历过祸乱的时期。   销魂殿上,摩严、白子画、笙箫默三人在院中那张圆桌上落落而坐,桌上是两大坛酒和几个精致的小菜。   菜色虽然不多,却每样都是笙箫默最爱吃的。这是白子画白日里亲自嘱咐落十一“钦点”的…   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子坐在一起…吃顿饭了?   自打由绝情殿分离,分掌三圣殿起开始吧?算来已有数百年了…对仙人而言,数百年的时间并不算什么,不过是漫漫生命长河中微不足道的一段光景罢了,于是,他们都忘记了,数百年的时间足于消磨掉太多美好的回忆和感情。继任尊位前,他们三人同住在绝情殿上朝夕相对,虽然摩严事务缠身在殿上的时间并不多,然一有空都会陪着他们,有什么好玩好吃的都会留好,第一时间给他们。虽然白子画不大说话,吃的也极少,然而每每看着笙箫默开心的大快朵颐,满意的样子,二人也都是极开心的。现在回想起来,三人同桌同食的时光竟是那么美好。   恍神间,笙箫默已笑吟吟的为三人斟满了酒,举着酒杯,难得认真的语气:“大师兄,箫默敬你一杯,感谢大师兄这段时日不顾耗损真气地照顾。”   摩严端起酒杯,面色闪了闪却什么也没说,只点点头仰头一饮而尽。   “二师兄,师弟也敬你一杯,感谢二师兄的辛劳。”   “箫默…师弟…”暗自咀嚼了一下笙箫默敬摩严和自己酒时的称呼,白子画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却半分涟漪也没有,也微微点点头,举起酒杯一口喝下,却只觉入嘴苦涩,辛辣无比…   “这可是我自酿的,销魂殿一宝的梨花酿,两位师兄可不要错过哦。”笙箫默笑着,将手中的酒又一饮而尽。   三人一时再无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菜和自顾自吃喝的开心的笙箫默。摩严偶尔吃两口菜,再给笙箫默满上酒,不忘轻道一句:“慢点喝。”   而白子画就根本没动筷子,除了笙箫默偶然举着酒杯面向他微笑时同样报以一笑喝下杯中酒外,都只是静静端坐着一杯杯自顾自喝着酒…   …………………………………………   这顿饭吃的并不算久,然于如坐针毡的白子面而言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身子疲软摇摇欲坠,久到眼皮沉重支撑不住…   一定要坚持住…   失去意识前,白子画最后一次这样提醒自己。   “子画他…”   “二师兄受伤未愈,又喝了这许多酒想是醉了,今晚就宿在我这里吧。”不待摩严说下去,笙箫默腾地摩严面前便率先抢过话来。   摩严看着笙箫默灿若星辰般闪着光亮的眸子犹豫了片刻,想到这两个师弟自小感情就极其深厚,此次同赴天地之极定是更不同一般,张了张的口终是什么也没说,点点头转身离去…   笙箫默望着摩严消失的背影俯下身打横抱起白子画回了自己寝室…   将白子画放倒在自己的卧榻上,拉过裘枕扶他躺好。湿了条帕子轻柔的为白子画擦拭干净面容后再仔细为他号了号脉。   “竟然虚弱成这样子,难怪会丝毫察觉不出来。”笙箫默将白子画的手塞进锦被里,蹩眉暗道。   轻轻坐在榻边凝视着白子画略显苍白的睡颜,精致漂亮的面容更添三分病弱美,看上去竟有一种楚楚动人,让人忍不住心生想要呵护的感觉…   回想起在天地之极时那股强烈的失落感,笙箫默拧眉,收回自己的遐思,轻叹一口气,终似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倾身而上,一手撑在榻上,一手轻覆上白子画的额头。   一股紫光泛起源源不断的没入,笙箫默紧闭双目的额头上慢慢渗出汗珠,神色也变的痛苦起来。   良久后,笙箫默才收了法力,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都不告诉我?”笙箫默眸中泛着深邃的目光,面上闪过一丝矛盾,却很快换上了…考究的神色。   小心的扶起白子画,运起功力轻贴上背心,强大的仙力滚滚而入一点点修复着那尚未恢复的内伤…做完这些,扶着白子画躺好,犹豫了一瞬,笙箫默双手捧住白子画的脸庞慢慢俯下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般轻柔,浅尝则止。   翌日,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照进来,温柔的洒在白子画身上。在这似温暖的抚慰中,白子画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很熟悉,却又不是自己的寝室。   头脑钝钝的还有点疼,不禁阖目抬手抚了下额头,复睁开眼才完全清醒过来,这是…箫默的寝室?!   掀被下床,方一来到外间便看到正端坐于榻倚上入定的笙箫默,一时间心潮汹涌,再移不开眼。   眼前的这一幕竟是那样的熟悉…   幼时的他总缠着他要与他同榻而眠;   及笈后的他也时常找尽各种理由和他同榻;   修得仙身后他不再同意二人同榻,他也总会找理由宿于他寝室外间或是和他同坐入定;   分掌三圣殿后,他偶有理由宿在绝情殿,便是这般睡在他的卧榻上,而他于外间打坐入定。   不想如今情景再现,却是反了过来…   似是觉察到什么,笙箫默睁开了双目,四目相对,白子画的心底突地一跳,眼看着笙箫默一步步向他走过来,意无端的紧张起来。   “师兄哪里可还有不适感?”熟悉的声音近在咫尺,白子画甚至能感觉到那喷洒在自己鼻间的湿热的气息。   轻轻点头,白子画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稍微拉开一些二人的之间的距离,微抬眸:“昨晚…”   “昨晚师兄喝醉了,拉住我的衣袖不放。”笙箫默慵懒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可落在白子画的耳中却是那么的冰冷,冰冷到一时恍住了神思…   自己竟然拉住他的衣袖不放?自己竟这般放不开他了吗?他已然突破了十重天,如今又没了这份情感的羁绊会活的很好,这样就够了,足够了…   “师兄,师兄?”正当白子画沉浸在愣怔中时,又闻得笙箫默的呼唤,倏地回过神过,这才发现眼前放大了的俊脸,不自然的后退了一步。   “师兄方才在想些什么?”青光一闪,笙箫默哗的一下打开折扇,巧笑嫣然。   “我先回去了。”像被戳中什么心事一般,白子画不禁感到一阵心虚,面上却维持着一贯的清冷。只是他不知道,他本就是不会说谎之人,即便千年的习惯可以保持着面色不变,眼底闪烁不定的神色却还是无情的将他的心事宣泄出来…   “师兄何必如此着急回去呢,难得来了兴致,师兄可愿意陪我练一回剑?”   同幼时一般略带撒娇的语气,却如重锤一般猛猛敲击在白子画的心头,心狠狠一疼,身形也随之轻晃一下。   “改日吧,我有些乏了。”白子画暗暗勉力稳了一下心神平静回道,话音方落抬腿便走,丝毫不给笙箫默说话的机会。   “师兄,师弟方才只是开个玩笑,师兄昨夜醉酒后什么也没做…”笙箫默调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落在白子画耳中竟莫明的讽刺,白子画脚下不禁又加快了几分,此时,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一刻不停…   看着白子画御风而去的身影,笙箫默已完全收敛了方才的嬉笑,换上了一幅若有所思的严肃的神色… 第35章 第三十三章   一回到绝情殿,白子画便挥袖设下一道结界,转身把自己关进了寝殿,一连数日都没有出来。   这数日以来,除了打坐入定以外就是喝酒。清醒时,陪伴他的,不是弹琴就是在窗前呆立或在桌边画画…   而这些日子里,笙箫默倒是没闲着,或跟在摩严身边四处巡视,检查弟子们课业、修习情况;或自己一个人摇着折扇到处溜达,长留大殿,三生池旁,校场,后山…都不乏他的身影…   同时,他修为突破十重天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迅速在弟子中传开…   惹得一纵弟子们惊叹不已,一贯潇洒不羁、懒散随性,从不过问派中事务的儒尊如今是怎么了,莫不是转性了?而女弟子们则是兴奋不已,一个个面红耳赤的跟随着笙箫默的身影移不开眼…   这日傍晚,太阳收敛起刺眼的光芒,变成一个金灿灿的光盘,远处同样漂浮的小岛,在夕阳映照下,涂上了一层金黄色,显得格外瑰丽。   房门无声大开,白子画一身素白纱袍缓步来到露风台上。山风枭枭,素白衣袍上下翻腾,好似翩然而舞着,更显得玉雕般精致的面容冷若冰霜…定定立着,俯视着海天间的长留及远处沐浴在晚霞中洒下金黄色水柱的销魂殿,如冰雕般冰冷的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若换作以往,他定会来绝情殿坐坐了,可如今…   这些日子里,偶有心念而动的观微下,看到的都是他混迹于长留山各处欢脱的身影,就好像初上山对一切都那么新鲜之时…   白子画不禁苦笑,只要他能安好,什么都不重要不是吗?自己从什么时候生出这般大的执念,竟开始观微于他了?   手掌翻转间,一片流光溢彩散出,流光琴逐渐显现出来…   盘膝而坐,美妙灵动的琴声从指间流泻而出,似丝丝细流淌过心间,柔美恬静,舒软安逸…   笙箫默此时正安静的立在销魂殿后山的凉庭中,手中紧紧攥着那根贴身的玉箫极目远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流光琴的声音时,眸中闪出一丝光亮,抬起头来…   远远传来的缕缕琴声,悠悠扬扬,一种情韵却令人荡气回肠。层层泛着涟漪的乐音远远飘来,犹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引人心中松弛又备感清新。琴声如诉,配上流光琴净化、欢好的力量,所有最静好的时光,最灿烂的风霜,而或最初的模样,都缓缓流淌起来…   在流光琴强大的力量下,笙箫默只觉心悸一动,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柔软一般,心,突地剧烈跳动了起来…只是,那片柔软到底是什么?   拂袖一挥,面前出现一面泛着青光的水镜…水镜中,白子画正低头敛目,端正于露风台上素手弹着流光琴…   虽是半低着头,然那周身散发的忧郁,眉宇间浓的化不开的忧思却是那样的清晰…   若非如今他的修为已过十重天,而白子画却反剩昔日的三成功力,他怕是永远无法得见此般情景吧?   凝目注视着水镜,脑中却不可抑制的回想起那日窥探到的白子画的记忆…   曾经的自己真的那般爱他吗?而他居然也爱上了自己?   可是,那为什么他面对自己时还总那般平静,甚至…淡漠?   为什么他宁愿待在绝情殿上观微于他也不愿主动来找他?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或者要维持的,那么,我愿意配合你…   长叹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收了水镜潇洒转身,翩然离去,徒留下空气中依然悠扬,怅然若思的琴声…   …………………………………………   时间飞逝,转眼间又过去近一个月时间。算起来,自二人回来后,白子画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出过绝情殿了,而似乎有什么约定一样,亦无一个人上过绝情殿,仿佛白子画根本不在殿上一般。   然这日,毫无征兆的,落十一却突兀的上了绝情殿。   “禀尊上,玉浊峰温掌门携其妹妹前来,现正在大殿候着,师父请您务必前往…”   殿门打开,白子画缓步而出,微微皱眉,玉碎般的声音轻泄而出:“温掌门前来所为何事?”   直觉告诉他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就算有什么事,也该是给他传音、信的…又何需让落十一亲自上殿来。   “回尊上,弟子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为结亲…”   片刻不见动静,落十一奇怪的略略抬头,诧异的发现,眼前哪还有白子画的影子?   长留大殿上,摩严和笙箫默高坐于尊位上,温丰予及其妹妹温玉妤坐在下首。   “世尊,儒尊,舍妹如今也在这里,不知二尊意下如何?长留与我玉浊峰结亲,定会是仙界一段佳话。”   “师弟…你怎么说?这毕竟…”摩严侧过身小声对笙箫默道。   笙箫默微微笑着也不答话,只是把手上一直握着的那把玉箫滴溜溜转的更快了些…   “温掌门”,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几人回头,大殿门口,白子画神色肃冷,一步步,缓缓而来。   “尊上”,温丰予和温玉妤忙起身施礼相迎,白子画也不答话只点点头,脚步不停的越过二人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尊上,我带舍妹前来是为结亲,长留与玉浊峰若结成姻亲,强强联手,实是我仙界一桩盛事。”温丰予起身向白子画恭敬道。   “不知温掌门意欲和我长留怎样结亲?”冰冷的话语当头而下,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听闻儒尊尚未婚娶,舍妹修为不凡,样貌出众,愿配与儒尊结成姻亲。我玉浊峰愿倾尽所有作为嫁妆。”   “不可以”,没有丝毫犹豫,拒绝的话语已脱口而出。   “尊上,儒尊与舍妹郎才女貌,敢问尊上何故一口拒绝?”   “虽说仙派并不禁止婚娶,然对于未成仙的弟子而言还是有碍修行的,师弟身为长留三尊之一,当起表率作用。”   “子画”,摩严慌忙上前挡住温丰予的目光,低声道:“子画,此事涉及师弟,又事关两派关系,就算不顾及温掌门面子也该问问师弟的意思吧?”   师弟的意思?白子画怔了一瞬,抬起头刚要说什么时,笙箫默已站了起来。   “师兄,这件事就交给师弟我自行处理可以吗?”   笙箫默轻摇着折扇笑的很是灿烂,宽大的衣袖随风微摆,飘飘然的样子竟让白子画一时恍住了神。   一个月未见,再见面却是如此?   白子画默叹一口气,轻轻点头…望着笙箫默走下玉阶与温玉妤离去的背影一动未动… 第36章 第三十四章   白日里,自摩严与温丰予随即也离开后,白子画便跌坐回到尊位上再没动过。   天色渐晚,直到外面亮起点点烛火,白子画才缓缓离开…   回到绝情殿,白子画只觉异常烦躁,勉强在打坐台上默念了几十遍“清心咒”才逐渐静下心来。   静笃……归心……   默念要义,一点点引导着真气,白子画逐渐进入入定中…   『他日,若你们也犯下过错,我定让你们生不如死!』   『半数功力,封印全部的情感记忆,陷入沉睡,只为能唤醒你的堕仙和疯癫。』   『白子画,我一定也要让你尝尝这爱而不得的痛!』   『想不到堂堂的长留上仙,心底最想要的竟然是和自己师弟行此等苟且之事,真是大开眼界啊,哈哈!』   『明知不可为,又何必逼自己?连我都不敢宣出口,师兄又何苦为难自己?还是请回吧…』   『子画,你总该顾及一下师弟的感受!』   空无一物的密闭房间内,几个熟悉又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同时响起,或阴冷、或悲凉、或无奈…在白子画耳边不断交替、纷杂的响着,宛如鬼魅般…   呃…!白子画额上渗出无数细密的汗珠,精致的面容完全扭曲在一起,神色极其痛苦,猛然爆出一声大喝。与此同时,笙箫默寝殿中的一个暗格内突然迸发出一片强烈的紫光…   衣袖圆鼓,衣衫乱舞……而白子画整个人仰倒在打坐台上不断重重喘着粗气,一只手还死死按在胸口处,大股温热的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前襟已完全被染红浸湿,那柔顺规整的墨法早已被汗水打湿凌乱的缠在一起贴在身上,目光涣散,整个人已然迷离了。   当笙箫默手握着那块泛着紫光的验生石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景象…   “师兄”,笙箫默疾步上前将白子画扶在怀中,顺势搭上了他的脉搏。   “真气散乱,脉息微弱,体内还有一股寒气在横空直撞?!”   只片刻,笙箫默的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   这是坠入迷梦后陷入心魔的表现,只是这股寒气…?   像是想到什么,笙箫默猛然抬起头,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心痛…几乎是颤着手扒开白子画已鲜血淋漓的上衣,果然,袒露出来的胸膛上,那些原本已经愈合的黑洞又开始汩汩冒着血,已然黑紫、肿胀起来了…   功力大大减弱,真气四溢紊乱下再压制不住销魂钉的伤势,本就属水性的体质再加上销魂钉穿过时留下的透骨的寒气…   笙箫默的眉头皱的快要和眼睛拧在一起了…   正当此时,白子画的身子突然一阵痉挛,一道白光自檀中穴射出,由于怀抱的距离太近来不及放下,白光正正打在笙箫默的肩头,笙箫默身形一个趔趄,手下不由一软,白子画便从他怀中栽倒滚了出去…   师兄…笙箫默突然有些慌,那种感觉就好像白子画下一秒会突然消失,彻底失去他一样。虽然现在的他对他并没有以前那种不知道是何种感觉的所谓的爱,然而,看到曾经冠绝六界的他此般如一个千疮百孔,修补后又遭重创,随时可能碎成无数片碎片的瓷瓶时,心中还是如被刀割般狠狠的痛起来…   小心的扶起已陷入昏迷的白子画,笙箫默轻吐一口气,强忍着肩头的剧痛聚起仙力为白子画疏导着紊乱的真气。   不敢太用力,怕以白子画目前的身子状况无力承受,只能一点点缓缓注入仙力…   在纯正、绵厚的仙力引导下,白子画体力散乱的内息逐渐规整,顺着经脉自行游走着…   这样子小心翼翼的疗伤最费功力,何况笙箫默的肩头还受了一击,虽然以他的修为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在未及修复,让气息畅通的情况下就这样子强行运功无疑是受不住的。   很快,笙箫默的额头便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略为粗重了些。   『不行,只差一点了,一定要坚持住!』感觉到肩头的痛意在加剧,体内气息开始出现阻滞,笙箫默一边暗下决心,一边加紧催动着仙力,趁着疏导过程顺势辅以自己火性内力强行贯入洗礼着白子画五脏六腑内的寒气…   随着注入内力的增强,白子画的身子如筛子般抖动起来,时而冰凉如水,时而炙热如火,即便在昏迷中双拳也死死攥了起来,眉目紧紧拧在了一起,好像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噗~~~白子画猛地喷出一大口血,身子绵软无识的仰倒,跌入笙箫默的怀中…   怀抱着白子画,再次探上脉搏,寒气早已入骨又滞留太久,虽然驱除收效甚微,然而压制下去也暂时无碍…   看着白子画憔悴的容颜,笙箫默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帕仔细的擦拭掉白子画嘴角的血迹,再轻轻理顺鬓角那被汗水打乱的额发别于耳后,随即打横抱起白子画,感受到他无意识下搂紧的自己的脖颈,心里陡然泛起大把大把的苦涩,疼,好疼…   轻叹一口气,将怀中之人轻轻放倒在榻上躺好,盘膝于一旁,小心的凝起功力放出元神…   伤痛好治,心病难医……二师兄一向心思澄明,道心坚定,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景会让他坠入迷梦中不愿醒来?   …………………………………………   雾霭重重,眼前像蒙上了一层白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试着凝气运功感应了一下,功力犹在…只是,似乎弱了几分?   略一沉吟便已明白:师兄虽然知道自己已然过了十重天,但是究竟有多深却并不明了…   毕竟在一个人的梦境中,一切的规则都要遵循此梦境的--缔造者,的认知…   功力深浅无所谓,只要能够御剑,能带着师兄出此梦境就足够了…   笙箫默微微一笑,唤出佩剑快速朝雾霭中飞去…   约一盏茶功夫后,眼前渐渐清晰,笙箫默加紧了御剑速度,待眼前迷雾散尽收了佩剑时,迎面而来的是满庭院芳菲如雨的桃花及不远处在绿光掩映中浓郁如画的小山。   这是,绝情殿?!那师兄此时应该是在寝殿吧?   笙箫默下意识的望了一眼远处同样漂浮着的贪婪殿和销魂殿,转身向白子画寝殿走去。   刚走进寝室便看到白子画正双目紧闭半靠在床榻上,一手捂在胸口上低低喘气…   师兄…?本能的奔过去便要拉他的胳膊,手,直直穿透了过去,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在他的梦境中,除非碰到合适的契机点以鲜血为引贯通,否则根本触碰不到他…   只是这契机点,会是什么?笙箫默微微皱眉直起了腰身。   外面响起脚步声,笙箫默向外间走去,在刚走到隔间口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哼,急转回身便看到白子画全身颤抖着侧躺在榻边,右手死死握着左腕,而左腕上正突突地冒着血…   这是…绝情池水,发作的痛?笙箫默怔了一瞬,待反应过来正欲再次上前时,就看见另一个『自己』从外间跑了进来。   自己怎么又忘了这是在他的梦境中,就是近前也碰不到他?这算关心则乱吗?笙箫默不禁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   笙箫默定定看着眼前的这个『自己』将白子画揽入怀中,为他舒缓气息所作的一系列动作,看着『自己』眼中满满的心疼,心中充满疑惑,曾经的自己对他的『爱』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等等,笙箫默的眼神猛然一凛,他发现面前的这个『自己』在低头给白子画擦拭三生池水的伤药时哪里有些不对?!仔细再看了几眼,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高大”,对了,明显比真正的自己高大了许多…   梦境中的一切都是其主人真实所感所受的体现,也就是说,原来在他的心里,自己竟是这般…重要?!   笙箫默只觉自己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正值笙箫默心痛分神之际,眼前逐渐模糊,四周景象扭曲转变,微微的眩晕后安静了下来,竟是自己的寝殿?   像是猜到了什么,笙箫默没有动,只原地静静立着,候着…   果然仅片刻,白子画便由外而来,手中还端着一个水盆。   笙箫默跟在白子画身后来到自己床榻边,看着他轻柔的为榻上的『自己』擦脸,整理头发,眼中充斥着满满的心疼与满足,感觉心中被一片什么东西填满,竟生出一种冲动,想上前去将他紧紧拥进怀中,再不松手。   似乎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惊到了,笙箫默阖目深吸了一口气,复睁开双目时白子画已抱起榻上的『自己』紧紧拥在怀中,泪流满面…   虽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可是当这一幕真正发生在眼前时,笙箫默还是不由怔住了。在他的面前,白子画轻轻放下榻上的『自己』,犹豫了一瞬,俯身在『自己』的额头轻柔的盖上一吻…   “师兄…”笙箫默的心口猛地一缩,不自觉轻喃一声。   四周又开始摇晃、扭曲…不知道这次又会看到什么?那个契机点应该快出现了吧?笙箫默闭上眼睛紧紧攥着紫竹箫,使出“千斤坠”的法术稳稳立在原地,一贯温和的面容上满是严肃…   这次的更替似乎有点久,师兄是在纠结什么吗?正当笙箫默沉吟在遐思时,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抬头看去,面前是一座高大巍峨的金色大殿,却是长留大殿…   莫不是…?笙箫默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疾步而入。   果然,在大殿尽头的玉阶下,温丰予兄妹俩正恭敬的立在一旁对白子画道:『尊上,我带舍妹前来是为结亲,长留与玉浊峰若结成姻亲,强强联手,实是我仙界一桩盛事。』   后面的事一如之前,笙箫默看着梦境中那个俊美无比,巧笑嫣然的『自己』十分谦和的邀约温玉妤一同离开,背影竟是那样的…伟岸…   这便是自己在二师兄心目中的样子吗?   师兄…笙箫默感到一阵无力感,轻声呢喃道。 第37章 第三十五章   很快,摩严也随着温丰予离开后,笙箫默看着白子画颓然的跌坐在尊位上如一尊白玉雕像般一动不动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不住上前环抱住他…   虽然他看不到,更感受不到他的拥抱,他也要遵从自己的本心给他一点安慰…   天色渐晚,白子画终于有了反应,起身向着绝情殿御风飞去。笙箫默御剑跟在他旁边,都看着他面上的悲戚心如刀搅。想到横霜剑融在了天地之极,断念剑又在自己身上,很想冲过去将他搂在怀里,他没有了佩剑自己还有,会好好护他平安喜乐,他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就算他不知道何为爱他,他还是他的师兄,是他要保护的人…   回到绝情殿上,笙箫默跟在白子画的身后来到露风台上,俯望下去,着实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他看到了什么?是眼花了吧?笙箫默闭目眨了眨眼睛,复看下去时,没错,真的没看错,在长留后山处,『自己』正与温玉妤并肩坐在溪水边…拥吻?!   难道这便是师兄不愿醒来的原因?   是了,二师兄虽然是修仙的奇才,却不通俗事,自己要自行处理这件事,他便认为自己认可了这门结亲…笙箫默无奈的摇摇头却忽地笑了,也许,这个契机点快出现了…   白子画收回了眼光,黯然转身来到了桌前,挥手点亮了夜明珠,静静坐了下来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笙箫默远远立着看着他专注的神情未动,很快白子画便放下了笔,从墟鼎中又取出一张纸,平铺于一旁愣怔了片刻忽地站起身向外走去…   笙箫默来到桌前,迎面而来的是八个苍松有力的大字: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笙箫默只觉心上如被狠狠扎了一刀一般,痛的快不能呼吸,身形不由的一晃,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手,覆上了胸口,稳了稳心神,笙箫默睁开眼神再次来到桌边坐了下来,砚台下压着的是一幅画,画上的场景是他在熟悉不过的--白子画接任掌门仪式。   从天地之极回来的那晚,他探过白子画的记忆,知道他在蛮荒幻境中看到的也是这个情景,不同之处仅是题的诗句不同而已。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轻抚着那两列诗句,轻声念完,笙箫默默叹一口气起身向外走去…   那株粗壮的桃花树下,白子画正大口大口灌着酒,未及咽下的小部分酒水从嘴角溢出,顺着玉雕的脖颈流淌下来,那一张一阖微微颤动的喉结在晶莹划过的酒水下仿佛一枚诱人的果子叫嚣着要他上前品尝一样…   一连几日,白子画便如此重复的生活着,笙箫默试着在他喝的酒中滴入自己的血,可是没用,他仍然融不进他的梦境。   这日,天色晴好,阳光似乎格外炽烈。笙箫默看着白子画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坐在树下,一杯杯灌着酒,感到双目微微刺痛,仰头望了一眼顿感强烈的眩晕,身子不禁晃了两晃,差点跌倒。   糟了,看来自己元神出窍时间太久,恐怕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必须要尽快想办法带师兄出梦境,不然强行入梦失败,恐怕师兄再无法醒来!   笙箫默顿时紧张起来,强迫自己安静下来仔细想了一下,从墟鼎中唤出紫竹箫,将自己的指血滴上去轻轻吹奏起来。   一曲『长相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吹了十数遍时,不知是箫的力量过于强大还是笙箫默入梦时久,气息已逐渐融了进来,白子画仿佛蒙受某种感召般神色一变,亦取出了流光琴附和着弹了起来。   曲终,白子画长身而起转过身来,四目相对,时间仿佛瞬间静止了下来…   “师兄,我来,带你出去。”片刻后,笙箫默幽幽近前,轻柔开口。   “出…去?”白子画神色未变,轻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低哑的可怕…   “你坠入了迷梦中,我带你出去。”笙箫默说着话便伸出了手…   不想白子画却突然如受惊的小鸟一样快速后退了两步避开笙箫默的手,神色慌张的摇头呢喃着,“不…不…”,转身便欲走…   见状,笙箫默明白这便是白子画坠于迷梦中的心魔,心魔不除,自己不可能将他从他的梦境中带出。自己能撑住的时间不多了,好在知道了他心魔的所在,看来只能孤注一掷了!   你果然只会在自己的梦中才会露出真实的一面吗?   想到这,笙箫默无声的叹口气,快步追上白子画,不由分说一把掣住他的双臂,用力一扯拉入自己的怀中,一个大旋转后,一手搂紧他的腰身,一手用力一推,二人便直直撞在那株桃花树上。   “你…干…唔…放…开…”白子画本就晕乎乎的头脑被这样一撞更加昏沉,刚一开口便被封住了唇,惊异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放大的、紧紧吻着自己的俊脸…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样于礼不合,不应该如此。本能的想要推拒,只是本就喝了酒晕晕的头脑,此时在笙箫默强有力禁锢的臂弯中又哪里使得出半分气力?   这个吻霸道又绵长,直到白子画被吻的面色绯红,快要喘不过气时,笙箫默才松开他。   啪…的一声脆响,刚喘平了气的白子画扬在半空中的手不住颤抖着。   “你…你…”声音也不住颤抖着,再说不下去其他话…   “子画,我不要温玉妤,我谁也不要,我只要你。”笙箫默红肿着半边脸双手扶住白子画的双肩,语气异常的坚定。   “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白子画怔住了,心头像流过一条暖流般畅快,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那只扬起的手不受控制的抚上了笙箫默红肿的脸。   “子画…”,笙箫默顺势将白子画揽入自己怀中,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怕,我带你出去。”   趁着白子画思想松驰,恍神间,笙箫默收紧臂弯,迅速捏诀,一道青光划过,二人消失不见…   …………………………………………   呃…一声轻哼,白子画醒了过来。   好像做了一个绵长的梦,梦中有喜有悲?白子画皱皱眉头,掀被起身。   头,还有些许晕?不禁闭目扶额,待眩晕感褪去俯身穿上长靴,来到窗前。   静立于窗前,看着外面满院桃花落花纷飞,思绪不自觉飞远,眼前出现一幕画面:笙箫默紧紧钳制住自己的双臂,在这桃花漫舞的世界里,深深吻住了自己…   像是被触及什么心防一般,白子画眼底闪过一丝光亮,眼前的景象霎时消散。   方才那一幕不是发生在梦中吗?只是为什么,那个梦那么真实,就好像真真实实发生的一样?自己如今这是怎么了?不是只要他能安好就足够吗?那如此这般又是为何?别说那人已然不爱自己了,就算还爱又能怎样,自己与他身为长留三尊且同为男子,就算自己可以舍弃一切,难道还要不在乎他的声誉,累他也失了尊重,受世俗闲言碎语吗?   既然温丰予前来求亲,师弟他也并不反对,有人可以陪伴他身边照顾好,自己也可以安心了不是吗?也许这样子才是最好的吧?   看来,是时候去和大师兄商量一下师弟的婚事了。   白子画自嘲般苦笑一下,转身向外面走去…   刚走到隔间口,却不想在转身的瞬间无意瞥见一抹幽暗的紫光?   循光走过去,在打坐台上捡起一块…验生石?   自己的验生石怎么会在这里?   感应到验生石与自己气息的共鸣,白子画心头不禁生出一丝疑问。   上次见到自己的验生石是在…?   白子画猛然抬头,销魂殿!   从天地之极回来的那天,在销魂殿上见到师兄捧在盒子里,之后…   白子画身形一晃,差点跌倒。   看来,是自己坠入迷梦中,验生石生出异象警示。   看来,是箫默已经来过了,并且也什么都知道了。   看来,是箫默入了梦境中,那一幕果然是真实的。   他只是为了救自己出此下策,可是,自己没能抗拒,无心表露的真心会令他怎样?   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只是不想他为难…   只是,如今…   白子画握着验生石的手不禁又紧了紧,跌坐在打坐台上将验后石贴上自己的面颊,忍了半天的泪水终是没能忍住,滚滚而出…   许久后…   强行入梦必须要原神出窍方可,而此举不仅危险而且极费功力,那么师弟他?   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白子画急站起身来便欲出门,却又似想到什么一般停住了脚步,转身在殿内仔细搜寻起了什么。只见他的眉头越皱越深,在找完整个寝殿后才不得不轻叹一口气,面露苦色的停下来。   果然,没有…   箫默没有留下任何来过的痕迹,就连气息也被掩藏干净了是不想自己知道吗?那么,又为何要留下自己的验生石?   抬手将验生石捧到自己面前,顾不得内力的损耗,白子画凝起法力阖目仔细感应着上面残存的气息,尽管不强却很稳定…   气息嘎然而止,白子画突地张开了眼睛,瞪的极大…   箫默的气息如此突兀的消失,说明验生石是极快的离开他身体。他既然不曾留下任何痕迹,就只能是根本不知道验生石掉落出来,莫非他内力虚耗过度,以至于连验生石掉落出来都不知道?虽然他已然突破十重天拥有神的能力,然而毕竟是因为生命花集天地灵气涅槃重生之力过于强大,没有经过渡劫飞升,这种外力的突破终究有别于自身修炼,别是出了什么岔子?   急忙奔至正殿来到水镜前,运起功力进行观微。销魂殿的结界太强什么也看不到,长留大殿,三生池,校场,后山…都没有…   将验生石收进墟鼎中,白子画疾步而出向着销魂殿飞去…   忧心如焚的白子画完全没有注意到在离开绝情殿时,一道青光泛起,转瞬即逝…   …………………………………………   销魂殿上,摩严与笙箫默正在院内对坐小酌。院内各种珍稀草药曼扭身姿,翩然而舞;各类奇花异草轻吐芬芳,争奇斗艳。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清香,当真是花香阵阵,好一幅沁人心脾的美景。   感受到结界的震动时,笙箫默微微一笑。   他终是忍不住主动来找他了吗?   他可是很好奇一向隐忍,不轻易流露自己情感的他究竟打算如何处理这份情,又会怎样面对自己?   虽然从他的回忆和梦境中得知了他的心意,但这绝对不够,他要他亲口说出来才行!   至于自己要怎样面对他,现在也不知道,反正尚且未知,到真的发生时再说吧,随心就好。   或许是和曾经的情有关?每每和他在一起时的感觉都很奇怪,尤其是听他弹流光琴时更是像失了心一样失落!无论如何,都要弄明白自己心头强烈的失落感以及那明知道丢失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意念至此,笙箫默不由笑的更灿烂了些。随即起身,衣袖轻轻挥过,一只精致的香炉便挂在了头顶的树梢上。一缕淡淡的青烟袅袅升起,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芳香…   销魂殿的结界微微一颤,笙箫默了然于胸的端起酒杯笑吟吟走到摩严面前半俯下身笑道:“大师兄,这两日劳你费心费力,师弟感怀于心,敬你一杯。”   摩严看着笙箫默含笑的眉眼,如一株含苞待放的曼陀罗花,近在咫尺。感觉到他湿热的鼻息喷洒在自己鼻尖,心,突地一跳,略有些局促的拿起桌边的酒杯,却不想一个不慎手一抖,宽大的衣袖瞬时将酒杯带翻。   “师弟,我…”摩严伸出手刚握住酒杯准备拿起来时却不想被笙箫默一下按住了手。   “师兄…”,笙箫默将自己手中的酒杯送到摩严嘴边。   “师弟,我…自己来。”摩严本能的后倾了一些,却不想他身子退一点,笙箫默端着酒杯的手就进一点。眼见在退就要仰倒时,笙箫默另一手竟直接扣上了他的腰际。   “师兄,幼时箫默贪玩胡闹,不少惹师父生气。师父杂事缠身,蒙师兄不弃,悉心教导,师弟一直铭记在心,不曾忘却…”   “师弟,你…先放开我…”摩严强自镇定道。   笙箫默点点头,松开了手,只是拿着酒杯的手依然一动未动的停在摩严嘴边。   看着笙箫默的神情,摩严勉强就着他的手势喝下了这杯酒。   本以为笙箫默可以坐回去了,却不想他只平静的放下酒杯,依然那样斜靠在桌前,媚眼如丝的看着自己。   “师弟,你,喝醉了…”   摩严只觉喉咙干涩,头脑有些发晕,话也开始说的不利索起来…   看着笙箫默仍然不言不动,摩严站起身来扶住他的双臂想要送他回寝殿,却不想笙箫默忽然反扣住他的双臂,身子顺势而上吻住了他。   “师弟,你…”摩严的大脑瞬间一片麻木…片刻后,待笙箫默刚松开他,惊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师兄,千年来,你为师弟做的一切我都懂。尤其这段日子以来,蒙师兄一再不顾耗损修为全力相护,你的气息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我是认真的。”   笙箫默望着摩严的眼睛,语气极为认真。   头顶丝丝缕缕的香味似乎浓了点,和着花得香,别有一番滋味…   看着笙箫默眼底的真挚,摩严只觉一股热血上涌,反手拥住了笙箫默,紧紧吻住了他…   微风轻拂,混合了清雅花香和香炉芳香的香气随风弥散,很快便溢满了整个院落…   香味阵阵,扑面而来…后山门口,白子画远远看着眼前的情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后退一步,小师弟真的对师兄生出了亲近之心不说,他们二人竟还要打破这份禁忌?   心为什么会这么疼?只要他开心,喜欢,愿意,不是就很好吗?自己不是也就放心,满足了吗?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会这般难受?   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胸口上,白子画勉力平复了一下呼吸,情不自禁再次回望了一眼:铺满层层白色梨花花瓣的树下,摩严趴在笙箫默的身上一手拥着他的腰身,舔|舐、啃|咬着他精致的锁骨,一手在他身上迅速游走着…而笙箫默的头微微向后仰着,衣衫半褪,赤|裸着上身,双臂紧紧搂着摩严的脖子,一幅任君品尝的模样…   闻着空气中弥漫而来的芳香,看着笙箫默那醉人销魂的侧影,那一刻,白子画竟抑制不住的想要冲过去将那人禁锢在自己怀中狠狠吻住他!   可惜他不能,他已经不再爱他了,他不能让他为难。   原来,自己不仅希望他能安好,还想要陪伴在他身旁,与他并肩携手守师门,护天下…   置于身侧的双手紧了又紧,紧咬牙关强自深吸一口气,只觉心头像是窜起一团小火苗并迅速壮大,滚滚燃烧着似快要将他吞噬一般,急转过身,跌跌撞撞的向外奔去。   只是,匆忙离开的他完全没有发现在他转身时,笙箫默偏头侧目望向他的方向时眼底闪过的一丝…狡黠…? 第38章 第三十六章   甫一落地,便凝功用自己的护体结界封了整个绝情殿,随即向寝殿奔去。来到院内,白子画只觉头脑昏昏沉沉,心烦体热。视线触及之处尽皆一片绯红,看什么都莫明的讽刺,尤其当视线触及到院内那株桃花树时,心头更是如遭重锤猛击般狠狠痛了起来。   在销魂殿上闻到的那股香味非但沾身不落,此时迎风而散,反似愈加浓烈。摇摇头,努力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却觉眼前一会清楚一会模糊,景物一会远一会近,身子也开始绵软乏力,似乎快要站立不稳了…   『师弟快下来,你爬那么高干嘛?   赏花啊,师兄你看这桃花开的多好看啊,可是也不及你的万一。   又胡说了,身为男子,怎可用好看形容?   可是默儿是真的觉得师兄很好看,默儿好喜欢师兄,待默儿长大后娶师兄可好?   师弟又妄言了,你我皆为男子,怎可言嫁娶?   不嘛,师兄对默儿好,默儿也喜欢师兄,我就是要娶师兄,师兄若是不答应,默儿就待这不下去了。   ……   师兄可是答应了?   ……   (哇…一声假意哭了)师兄你都不爱默儿,不疼默儿了,默儿都饿了。   那你还不下来。   你不答应让我娶你,我就不下来。   快下来,师父快回来了。   我不要,就让师父罚死我吧,反正师兄也不爱默儿了(继续哭…)。   你先下来,我…答应你便是。   我就知道师兄你最疼默儿,对默儿最好了…   (啊…脚下一滑掉下来)   师弟…(上前接住,担心中…)怎么这么不小心,可有伤到哪里?   有师兄在当然不会伤到。师兄可别忘记方才自己的话,待默儿长大后要娶师兄的。   好…(微微一笑,暗思:真不愧是小孩子…)   师兄,你笑了啊,你笑起来更美了。   ……师弟,你又胡言乱语了。   师兄可是又害羞了?师兄既然答应嫁给默儿,和默儿永远在一起,以后在默儿面前就不要再害羞了。   ……你不是饿了吗,快去吧。   不嘛,师兄,我要和你一起去。   …好…走吧…』   言犹在耳,一切恍若昨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是童言无忌,我却放在心间。   昔日的点点温情皆化作绕指柔萦绕心田,为你我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原则。却原来,自小就情根深种的那个人,是我…   跌跌撞撞的来到后山,一眼便看到那座凉亭,忘忧酒就埋在亭门外的桃花树下。   『师兄,这忘忧酒就埋在这株桃花树下,既合时宜又更醇香。   师兄,你看今晚皓月当空,不如你我琴箫合奏一曲可好?   师兄,你这琴技是越来越厉害了,师弟甘拜下风。   师兄,今日是我的生辰,师兄可否为我抚琴一曲?   师兄,如今你我这合奏是可谓是相当默契了,你说是吧?   师兄,师弟此生唯愿长伴你身侧,与你携手并肩守护这天下。   师兄,……』   记忆如潮水般拥来瞬时将白子画吞噬,各种声音,各种画面在眼前相互交叠。昏聩的头脑愈加强烈,一时间竟分不清身在现实还是梦中。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他日,若你们也犯下过错,我定叫你们生不如死。   白子画,我一定让你也尝尝这种爱而不得的痛苦!』   蓦地,东方彧卿阴冷的声音又清楚的响在脑海中。   啊…!白子画痛苦的用双手死死抱住头,想要把这些声音压下去。猛地爆出一声痛哼,眼前陡然一片清明,所有的声音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脱力的半跪于地,捂着胸口大口喘了几口气才慢慢恢复过来。   自上长留起,自己便专修水系法术,讲究平心静气,心无杂念;最忌心思浮燥,情绪波动。却不想,如今,自己的执念竟如此之深。   罢了,如果这便是这段不伦恋的代价,那么由他一个人偿还就足够了…   白子画凄然一笑,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踱到那棵桃花树下,一点一点挖出深埋其中的酒。   …………………………………………   忘忧酒,既能解忧亦能解愁…眼下,六界暂时平止干戈,风平浪静,就让自己也放纵一下,贪恋这红尘图一醉吧。   忘忧酒,浮屠一醉,大梦三生。   尽管只剩下这几壶亦已足够…   箫默,就让我们于梦中相会吧…   噹…噹…噹…急促又不慌乱的钟声响起,沉闷的钟声回荡在长留山每一个角落,整整12下方止。   钟声连响12下,莫不是七杀来犯?   绝情殿上,被结界波动扰醒的白子画皱皱眉很快清醒过来。   不及多思,迅速念一整理诀便已匆匆御风飞离。不管心里有多么不想离开绝情殿,保护师门,抵御外敌都是自己最根本的责任...   想起来,距离那日从销魂殿回来,又是近一个月未出过寝殿了。   长留大殿前,摩严和笙箫默并肩立在殿门口的高台上,殿门两侧的石阶上,分别是九阁长老。殿前的广场上,以落十一、火夕和舞青萝为首,身后整齐站着长留数千弟子,手中执剑,严阵以待。   对面,杀阡陌一袭紫色鎏金长袍,神情淡然,满不在乎的轻摇着羽扇,仿佛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手下一样。   在杀阡陌的身后,是以单春秋、旷野天、莫小声等十数个亲信为首的一众妖魔。   妖魔二界的数量本就十数倍于仙界,虽然此时只来了很小的一部分,其浩浩荡荡的样子依然十分壮观。双方皆手持兵刃,剑拔弩张,看起来大战一触即发。   “杀阡陌,仙魔二界已止干戈时久,如今你带着一帮徒众闯我长留意欲如何?”摩严耐不住率先冷哼道。   “白子画呢?怎么不见他出来?是不是知道本君来了所以躲起来做缩头乌龟了?”杀阡陌用羽扇掩住嘴轻呵一下,悠悠然开口。   “大胆,我长留掌门岂容你随意侮辱,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快束手就擒,本尊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哈哈哈哈哈”,杀阡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了起来,几秒后才停下来,却仍是掩不住的笑意嗤道:“束手就擒?就凭你?哈哈哈哈哈!”   摩严一张脸顿时黑了,也不在答话,双手一翻便欲凝力。   “师兄...”笙箫默刚拦下摩严的正在运功的手,一抹白色的身影便从天而降,徐徐落在殿前广场上。   “白子画,你终于肯出现了。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你还是没有我好看,啊…”见白子画出现,杀阡陌顿时来了兴趣,轻轻扇着羽扇,语气中充满轻佻的挑衅意味。   “杀阡陌,仙魔二界互不侵扰时久,若你执迷不悟欲挑起仙魔大战,我便好心留你不得。”白子画丝毫不为所动,冷着一张脸缓缓说道。   “白子画,你还是一样无趣啊。”杀阡陌盯着手上羽扇颇为好笑的随口应了一句,却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真不知道小不点到底喜欢这个冰块哪里?若不是小不点坚持要上长留看他,自己才不想上长留来找不自在呢好不?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要你…跟我走!”杀阡陌目光猛地一敛,周身戾气明显暴涨。   “不、可、能…”清晰的话音一字一字轻吐而出,尽管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白、子、画,你…”   杀阡陌瞬时变了脸色,咬牙切齿的声音刚响起,白子画只觉身子一轻,不由自主的飞起随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个怀抱的气息是那么的熟悉,以至于恍了一瞬的神…   “圣君如此兴师动众的闯上我长留,随便一句话便想带走我长留掌门,未免不大合适吧?”   轻飘飘的落下,笙箫默松开搂着白子画腰间的手,将他护在身后,一手轻轻摇着折扇,脸上挂着如冬日里一轮暖日般和煦的笑容轻轻笑道。   面容俊美,笑颜温暖,周身仙气萦绕,一袭青袍无风自飘,浑身上下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果然俊美无双,名不虚传。不过,还是没有我好看。”杀阡陌上下打量了笙箫默一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随即用羽扇掩住嘴轻笑一声。   此言一出,一众妖魔和长留弟子尽皆一头黑线,这位魔界之主行事也太...出人意料,任性...了点吧?   闻此言,白子画面色微变,不自觉上前了一步想要绕出来...   “圣君谬赞了。”笙箫默却神色如故的依就摇着折扇,半分不自在都没有。   “笙箫默,听说你因为生命花突破了十重天,本君倒是十分好奇,不如我们来打一个赌,如果我赢了,要带走白子画;如果你赢了,我们即刻就走,你说怎么样啊?”   “哦,那么敢问圣君想要带走我师兄意欲何为?”   “你这算是怕了吗?”   “非也,既然圣君如此真诚,还是把话都说到前头的好。你说对吗?”   “既如此”,杀阡陌沉吟了一下继续道“我是要让白子画去见小不点。”   此言一出,资质较深的弟子们都大惊失色,一时间议论声十分嘈杂的响起,就连大殿门前的摩严和九阁长老也尽变了脸色。   “小骨她...现在在哪?”白子画单手置于身前,绕过笙箫默上前两步,微颤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欣慰?   “白子画,你果然是天下第一口是心非啊。怎么,你杀小不点的时候狠的下心,现在倒是急了?别急,等我和笙箫默比完自然会带你去的,啊,哈哈哈...”杀阡陌轻轻掩嘴笑的非常妖冶。   “我可以同你去,但你们不能比试。”白子画语气冰冷不容抗拒。   “师兄…”   “师弟…”白子画回过身看着笙箫默似是安慰般对着他微微一笑。   这十重天功力虽然强大终究是外力,只能与身身功力逐渐共存却不能融合,而且稍有不慎还可能会反遭反噬。杀阡陌法力高强,箫默,我绝不能看着你有任何危险…   “怎么,你这是怕了吗?”正当白子画心猿意马之时,杀阡陌摇着羽扇挑衅的笑道。   “既然圣君有如此雅兴,本尊又怎好拂兴呢?请...”笙箫默再次绕到白子画身前,同样摇着折扇,怡然自得般笑道。   “师弟”带着制止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师兄,相信我...”   一切好像反转一样,笙箫默转过身给了白子画一个安慰性的微笑,亦如他刚才对他那般微笑一样… 第39章 第三十七章   高空中,笙箫默伸出手,青光一闪,紫竹箫脱手而出在二人中间滴溜溜的快速旋转了几圈,一大片青光迅速泛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圈将二人包裹在其中。   “笙箫默,没想到你还很细心嘛。”杀阡陌一脸人畜无害的笑颜下却是一腔阴阳怪气的语调。   “圣君过奖了。”笙箫默也不气恼,依然施施然的笑言着。   “就让本君见识一下十重天的威力吧。”语毕,杀阡陌眉眼一敛,周身立即爆出一大片紫光将他整个人裹住,同时,一道如火焰般的赤红乍现,强有力的灵力直击结界,青红相击瞬间在空中爆出一团绿光,晃的广场上法力较弱之人不禁都闭上了眼睛。   绯夜剑!   白子画心头紧张不已,双手不自觉紧紧攥起,暗自凝功,聚精会神的盯着空中那个巨大的结界光壁。   杀阡陌极少用剑,绯夜剑出代表着绝杀,足见这次杀阡陌多么的认真。倘若笙箫默有半分危险,即便拼尽所有功力,他也要护他周全。   然而,接下来,却让白子画大惊失色,始料未及。   头顶上空,不断传来沉闷的“轰隆”声,仿佛惊雷一般炸在半空。触目所及之处,仅剩一片青红交接,犹如烟火般错落交叠在一起的璀璨光芒,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想要观微,无奈笙箫默的结界太过厉害,根本无从窥探。   半晌后,手心一片濡湿却浑然不觉。白子画额上的青筋暴起,紧攥的手又紧了些,再也无法压抑住那份快要将他吞噬掉的忧心,刚御风而起却不想被人从身后拉住了。   居然有人出现在身后,自己却浑然不觉?白子画心头一颤,急转过身,却是摩严。   “子画…”摩严冲他微微摇头,肃穆的神色让他恍了一瞬的神…安静下来…   是啊,就算冲过去又怎样?二人全力剑气、功力下的相搏,就是结界也突破不了。   这一切都是自己造下的孽,却又生生连累了他…   白子画神色悲戚的紧盯着头顶上空,在心底暗道:箫默,你一定不能有事…   又约一盏茶功夫后,只听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天地仿佛被炸开一声,天地间顿时只剩下青红一片...恍住了所有人的眼...   待光芒渐退,在广场上所有人睁开双目紧张的注视中,笙箫默与杀阡陌缓缓降落下来。   二人面对面皆面色平静的站立着,这一场比试到底谁赢谁输却是丝毫看不出来。   “师弟”,白子画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笙箫默,焦急问道:“可有哪里受伤?”   笙箫默努力压下突然冲上来的一口咸腥侧目看了一眼白子画只微微摇了一下头便又将目光重新移回到了杀阡陌身上。   他不能说话,只怕一开口便会忍不住吐出血来...   “圣君”,那边厢,单春秋也慌忙上前扶住了杀阡陌。   杀阡陌和笙箫默对望了数秒,身子忽的晃了一下吐出一大口血来,若非被扶着只怕便站立不稳了。   “十重天果然非同凡响,能这样痛快的打一场也不枉此生了。”杀阡陌的声音明显透着虚弱却欢喜的真诚。   “杀姐姐...姐姐,你怎么样啊,伤到哪里了,严重吗?”   笙箫默刚要开口,冷不防被一个声音打断。   看着凭空出现搀扶住杀阡陌的花千骨及她身后摇着折扇若有所思状的东方彧卿,笙箫默轻轻脱开白子画的手转身看了一眼摩严后御剑离去。   箫默...白子画望着笙箫默逐渐的背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刚才的搀扶,凝神感应了他的气息,他又怎会不知道他受到了反噬受了严重的内伤?   “师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打断了白子画的遐思。   “花千骨,你早已不是我长留弟子,如今又胆敢伙同杀阡陌公然上我长留挑衅...”抢在白子画开口之前,摩严当先开口,却在话说到一半时突然顿了一下,才续道:“看在你曾是子画徒弟的份上本尊今日不为难与你,你们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本尊手下无情。”   “摩严,你...”杀阡陌一气,嘴角便不断溢出大股大股的热血。   “师兄,这件事还是交由我自行处理吧。”看着摩严,脑海中就不由自主浮现起那日在销魂殿上看到的一幕,白子画的语气居然温和了许多。   毕竟是自己的师兄,千年来始终如一的为着自己二人好,更重要的是,既然这是那人的选择,那么,他甘愿成全他...   哼...摩严冷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说话,只是怒目而视着花千骨一干人等。   “圣君,圣君此来只是出于好奇想要见识一下十重天的威力,如今既然已经得偿心愿也该回去了,圣君今日的养颜汤还未喝,误了时辰可会影响功效的。”一直为开口的东方彧卿突然上前去悠闲的摇着折扇笑道,虽然是对着杀阡陌说话,可是一双眼睛却一直望着摩严。   “杀姐姐,你先回去好好修养一下,小不点晚一点回去...看你...”   “那小不点你可要小心点,早点回来。”说完还不忘在瞥白子画一眼,这才召唤过了火凤扬长离去。   “骨头,我也先回去了,记得有什么就来找我。”   “异朽君”,白子画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及时阻止了转身欲行的东方彧卿。   “师父,不…”花千骨突地上前几步挡在二人中间。   “骨头,没事的。”东方彧卿走过去轻轻拍了花千骨的肩膀两下,随即就见他自袖中取出一件东西对白子画道:“白子画,你要的东西在这。”   一道白光射过,白子画伸手接过来打开,果然是聚魂幡,这才侧转过身。   “骨头,记得不管怎样,我都会在你身后。”说完,东方彧卿再不停留,立即转过身大步离去。   看着妖魔和东方彧卿先后离开,转过身再回望了一眼花千骨,摩严召出自己的佩剑迅速朝着销魂殿飞去。   很快,诺大的广场上只剩下白子画和花千骨二人...   ……………………………………………………   绝情殿上,花千骨跟在白子画身后来到露风台上。   “小骨...”   “师父”,花千骨低着头缓缓来到白子画身边。   “小骨,以前是师父错了,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不不不”,花千骨摆着双手急道:“不,师父,以前所有的事情小骨都知道了,是小骨不好不知道师父的一片苦心,还把师父,逼...逼上了绝路。师父,自从小骨醒来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以前的事情,是小骨错了,忘记了自己只想要做师父身边小石头的最初愿望。师父,小骨现在完全想明白了,小骨再也不会任性了,小骨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要陪在师父身边做一个简单快乐的小石头可以永远陪着在师父身边。”说到后面时已然有些哽咽了。   “小骨”,白子画从怀中取出一块绢帕轻柔的为花千骨拭掉了脸上的泪水,细语道:“小骨,如今你能醒来,能原谅师父,师父很高兴。以前是师父不好,对你不够关心,才会酿出那么多祸事,如今一切都过去了,你也都想明白了,师父希望你能做回那个单纯快乐的小女孩,回去好好生活吧,你...”   “不师父,不要赶小骨走,小骨哪里都不想去,只想留在师父身边做师父上慈下孝的徒儿好好伺候师父,求师父不要不要小骨啊。”不待白子画说完,花千骨突然抓住他宽大的衣袖跪了下来急道。   “小骨”,劝阻性的一声话出,白子画无声的叹了口气伸手将花千骨拉了起来,缓了缓语气,柔声细语劝慰道:“小骨,你天性纯良又喜好热闹,长留实非你良宿。如今你已经没了异香,只有凡间才是真正适合你的地方。小骨,放下吧...”   “放下?”花千骨突然抬头后退了一步,悲凄的一笑:“放下放下,师父,那你自己为什么又不肯放下?”   白子画如遭雷击,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师父赶我走,莫不是对师叔还抱着心思?”花千骨贴近白子画,明亮亮,仿佛洞察一切的锐利双目紧紧盯住白子画,丝毫不让他有躲避的机会。   白子画不言不动,二人就这样静立在露风台上。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海天间只剩下忽忽不断的风声和肆意飞舞的袍袖...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们是师徒,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   “师父,那你和师叔同为男子又能在一起吗?”花千骨语带控诉,声声喋血。   白子画忽地笑了,只是那笑容是那样的凄冽,让人不敢想象,一贯清冷出尘的长留上仙竟会如此“丰富”的表情…   “我从未想过与他在一起,只要他能安好,过的开心,就足够了。”   言毕转身便向回走,却在走了几步后驻足:“小骨,回去吧。好好活着,师父希望你做回那个简单快乐的女孩。”   许久后,寝殿门外传来花千骨略带迟疑的声音:“师父...我可以,进去吗?”   门,无声打开了…   花千骨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去。   “师父,小骨给你做了桃花羹,你吃点吧。”   “小骨…”,白子骨沉默的注视了花千骨片刻,终是没忍拂她的一片心意伸手接了过来。   “师父…今日就权且当作是小骨的生辰,师父能再陪小骨过一次生辰吗?”   白子画抬起头,轻轻点头。   二个时辰后,花千骨在院中那株桃花树下摆下几道小菜,菜样虽然不多,样样都极尽精致,都是昔日白子画夸赞过的。   “师父,能不能把流光琴拿出来,小骨想给师父弹奏一曲。”   一样的情景,一样的二人,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却又完全不同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因为,变了的,是…心境。   盗偷神器、妖神出世、仙魔大战…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都如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隔在中间,纵然如今万物复苏,风平浪静,四海升平,那些发过的事情依然如毒瘤一样沉甸甸的长在每个人心间,剪不掉…   花千骨的这一声将不自觉间恍了神的白子画拉了回来。   几不可闻的叹一口气,白子画微微点头,唤出了流光琴。   听着流光琴弹出的绝美的曲调,白子画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只觉握着酒杯的手越来越沉,直到“噹”的一声脆响,整个身子再无气力支撑,只能无奈的慢慢闭上眼睛栽倒下去…   师父,对不起,原谅小骨下了药。以后小骨不能再陪在师父身边了,这是小骨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只要师父能安好,小骨也就满足了… 第40章 第三十八章   (由于本章会有几句简单粗暴的r描写,为防止和第19章 一样整章被和、谐,本章分成两部分发出,部分词语会用拼、音...   缓缓在卧榻上睁开眼睛,白子画略为诧异的发现自己正在寝室里。   是小骨?   白子画急忙起身下榻向外奔去。来到外间一眼便看到被移动至正中间的桌子上摆放着的一个卷轴、一个绢帕和一杯温茶...   轻呷一口,温度正好,显然是计划好的。   抽出信看了几行,白子画的神色忽地一敛,回望了一眼那个卷轴。果然,这世间没有什么封印是不能解的,只是方法和代价不同罢了。   末了,轻轻合上绢帕收入怀中,清冷的面色上浮起一丝笑容。   小骨,你长大了,也真正懂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遵循本心,你一定会生活的很好的,如此师父也就彻底放心了。   缓缓拿起桌上的卷轴展开平铺于桌面,眉头紧锁,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上面的符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眉头终是舒展开来,轻叹一口气,将卷轴收入墟鼎中转身离开。   方一落下就察觉到不对,空气中透着压抑的气息,面前结界重重。一贯热闹的销魂殿此时安静的...竟有些...瘆人...   就算舞青萝和火夕二人不在殿上,销魂殿上也还有大片花草树木,鱼虫鸟兽,怎会如此沉寂的犹如一座死殿?   顿时提高了警惕,白子画步步沉稳的向内走去。   “竟然下了这么多道结界?”   院内,面对着每一处都被结界裹在其间的花草活物,白子画的紧锁的眉头已不禁拧成了“川”型。   刚穿过院子远远便看到笙箫默寝殿方向时不时闪烁着诡异的七彩光芒。   糟了,这是生命花出现异象?!生命花力量强大,正邪只在持有者一念之间,倘若师弟走火入魔,只怕控制不住这股力量再被反噬成为比妖神还可怕的存在。   白子画心急如焚,瞬移了过去。   拂袖挥开寝室大门,一眼就看到笙箫默正盘膝于半空中漂浮着,周身流动的七彩的光芒时强时弱,还丝丝缕缕的黑气流转于其间,好像鱼入大海般自在遨游。漂亮的五官无比狰狞的扭曲着,额头上冷汗淋漓,神色极尽痛苦。   师弟...白子画心头狠狠一痛,立即飞过去想要助他导正气息,却不想被一层无形的力量挡住。   心下焦急,白子画运起功力狠拍出去却不想“砰”的一下被弹出去掉了下来,刚爬起来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已是受了不轻的内伤。顾不得胸头的烦闷,一手捂上胸口努力站起来,这才发现那些黑气更重了些,而笙箫默的神情也更加扭曲了许多。   那股力量竟是吸收了自己的掌力反噬给了箫默?白子画心中一急,气息紊乱,差点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正当此时,笙箫默的周身突然光芒大作,一团厚重的黑气将他包裹其中,同时,自胸口处迸出一道彩光,于其头顶渐渐汇聚,显出生命花的样子。   生命花散发的七彩光芒与黑气缠绕在一起,此消彼长。笙箫默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眉间若隐若现出一黑色水滴状的图案。   不好!在顾不得许多,白子画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头胸口的钝痛正欲再次飞起,不想笙箫默却猛然睁开双目,发出“啊”的一声痛吼。携卷着生命花强大力量的黑气四溢开来瞬时将屋内物什及白子画掀翻,乒乒乓乓碎成一片。同时,生命花闪烁了两下重新化作一道光芒摄入笙箫默体内。   片刻后,察觉到不对的气息,白子画捂着胸口刚站起来便看到笙箫默正矗立在自己面前,直直盯着自己。   那双明亮、漂亮的双目此时分明流露着…骇人的目光,像极了饿极的野兽看到…猎物…一般。   “师弟…”   预感到不妙,本能的后退了两步,薄唇微张,方一开口已然不及,被笙箫默一把掐住脖子按在了墙上。   白子画白玉般的脸庞瞬间红了,呼吸也沉重了起来。   看着笙箫默额间愈发清晰的堕仙印记和眼底的浑浊,白子画心痛欲裂,他知道笙箫默是因为与杀阡陌的大战中激发了生命花的力量,自身功力不足于压制受到反噬,又在运功疗伤时急火攻心,以致神智错乱。   现下他意识不清,看来想要唤醒他就只有那一个方法了…   意念至此,白子画周身突然暴出一团白光将笙箫默震开,刚自墟鼎中唤出那个卷轴,不料笙箫默又已反扑回来,连人带物一起跌倒在地。   …………………………………………………… 第41章 锁章 第42章 第三十九章   “子画”,将笙箫默扶到榻上安顿好,摩严便奔过来小心的扶起白子画为他拉上衣服。   “你们...这是?”看着满屋的狼藉和散乱的衣衫,因震惊,摩严扶住白子画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着。   “师...兄,卷轴,快...”顾不得解释,白子画微喘着气道,焦急催道。因着忧虑和尚未褪尽的情潮,苍白的面色上一片绯红。   “子画,你受伤了?我先为你疗伤。”摩严不由分说的盘膝坐下来,运起功双掌贴上了白子画后背。   “子画,感觉怎样了?”随着收功,摩严扶住白子画关切问道。   “谢谢师兄,已无大碍”,说话间,白子画已就着摩严掺扶的力气站了起来。   “子画,师弟这是…怎么回事?你又为何会受如此重的内伤?”   不想白子画却像根本没听到一样只顾奔过去捡起掉落在地的卷轴疾步来到榻边展开。   “子画,你疯了?”看到白子画抬起手欲施法,摩严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图一把抓住他的双臂。   “师兄”,白子画猛地抬头打断摩严的话,认真道:“师兄,我没事的。师弟受生命花反噬随时可能会堕仙,我得救他。”   “你重伤未愈,这样子你可能会没命的!”摩严急了,不禁吼了出来。   “师兄,生命花是由六界万物灵气孕育而成,亦正亦邪,师弟与杀阡陌一战压制不住那股力量意识不清,我体内封印着他的半数法力,现在只有我才能救他。”   “可是...”   “师兄...”   望着白子画坚定的神情,知他自小性子便是如此,再劝亦是无用,摩严怔了一下,轻叹了一口气缓缓松开了手。   再不耽误,白子画凝气一划,食指顿时鲜血如注,一点点滴在下面的卷轴上。随着血液的流失,白子画感到自己的法力和生命力亦随之消逝,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如蒙了层冰霜一般惨淡,身子也逐渐疲软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子画…箫默…摩严立于一旁担心的双手紧握成拳,深感无力。明明一心只想要护两个师弟周全的,却还是只能一次次眼睁睁着他们二人陷入危险中却无能为力。   卷轴依然如故未见半分反应,白子画却已然快要站立不稳了。略一凝神,愈加催动功力加剧了血液灌入的速度,白子画只觉眼前开始模糊,头脑也感到一阵阵眩晕。   最后一点了,坚持,一定要坚持住…白子画不断提醒着自己,尽力维持着最后一点意识的清醒。约一盏茶功夫后,白子画再无力支撑,缓缓闭上眼睛身子绵软的向后仰倒的瞬间,卷轴发出一片刺目的红光,一个金光闪闪的符印在空中浮现出来。   “子画”,摩严急忙上前接过白子画疲软无识的身子,同时腾出一只手运功将符印注入到笙箫默的体中…   …………………………………………………………   好像做了一个悠远绵长的梦,梦中是一片汪洋大海。白子画只觉自己全无半分着力点的沉在海中起起浮浮,任由海水带着向着未知的前方飘着。突然一个巨大的海浪打来,毫无半分力气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被抛了出去轻轻落在了岸边。   “师兄...师兄...”   耳边传来两声温柔的轻唤,白子画皱皱眉,这是幻听吗?   “师兄...师兄...”   唤声又再次响起,那个声音是那样的温柔,好像春日里第一股暖风复苏了万物,可以抚平一切创伤一样。在这样温暖的滋润下,白子画缓缓睁开了眼睛...   “师兄,你终于醒了。”   一声喜极而泣的声音落入耳中,触目所及,是那张刻在心底又痛入骨髓的脸。   “师兄...”见白子画双眸清明了过来,笙箫默伸出手轻抚上白子画苍白的面颊,低声啜泣道。   “师弟...”白子画勉强抬起手想去抓笙箫默的手却在抬起一半时又无力跌落,笙箫默眼疾手快的反握住了他的手。   “师...”   “先别说话,如今你几乎没了仙力护身,身子还太虚弱。”笙箫默紧紧握着白子画的手轻声安抚道。   白子画微微颔首,老实的闭上了嘴。他也实在是太累了,仅仅两个字就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一样。   笙箫默微微一笑俯下身小心的扶起白子画,再拉过枕头垫在他身后。   “我…自己来吧。”看着笙箫默从一旁的凳子上端着药碗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几下递过来,白子画有些不大自然的开口。   没有动静...白子画抬眼看去,笙箫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完全没变,只是当自己看过去时故意挑了挑眉,握着勺子的手直接伸到了自己嘴边...   无奈,白子画只得张口喝了下去。   笙箫默一勺勺慢慢喂着,白子画便认真的喝着,只是在舀下一勺的空档时仔细注视着笙箫默的一举一动。一切仿佛都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妖神大战后在绝情殿上醒来那日的情景,只是好像…又多了些什么?   白子画目光忽地一滞,多出的...是那人眼底再不加掩饰的...爱意...   卷轴上本就滴入了东方彧卿的血,又融入自己的血解开了情感封印。只是若非当时情非得已,自己是绝记不会如此做的。他既已将师兄放在心中,又何苦让他想起来徒增烦恼。   “师兄”,觉察到白子画神情有异,笙箫默放下手中的药碗,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在想什么?”   好像被看穿心事一样,白子画垂下眼帘微微侧过头,顿了一下方轻吐出三个字:“我乏了。”   “师兄可是又害羞了?”见白子画不语,笙箫默了然的微微一笑,扶白子画躺好后于榻边坐下,笑道:“乏了就再睡会,我在这里陪着你…”   一连数日,除了白子画睡着的时候亲自去熬药外,笙箫默几乎寸步不离白子画身边。除却每日按时运功为他调息、疗伤外,更是亲伺茶水、洗漱更衣等,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的照顾着他的一切起居饮食。   在笙箫默无微不至的照料下,白子画的身体很快恢复了起来。   这日,最后一次运功为白子画疗伤后,笙箫默扶着白子画来到露风台上。   “师兄,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白子画未语,只静静的望着笙箫默眼底那浓得快要流出水的柔情。   笙箫默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指尖一挥,一道紫光从他腰间闪电一般的直掠而出,在二人周身盘旋了几周后停在了他们中间。剑身薄如蝉翼,剔透如琉璃翡翠,五色流光华丽的在剑身上流淌着,发出悠长的剑鸣。   “断念?”   笙箫默将断念剑接过递到白子画面前,认真道:“师兄,这把剑你曾经送给过千骨也毁了它的灵力。如今,它已恢复如初,物归原主。”   修复断念要其在锻造之地用自身鲜血,以三成功力为代价引天地灵力注入其中方可。   白子画神情一肃:“胡闹,你怎么能为了修复一把剑而耗费自己的三成功力!”   见白子画不接,笙箫默默叹一口气,轻声道:\"此剑虽然比不得横霜珍贵终究也跟了你数百年,就让它替代横霜跟着你吧。”   白子画眉目倏地地敛:“替代横霜?你…探了我的记忆?”   笙箫默轻轻点头,突然近前半步,双手抓住白子画双臂,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师兄,自从天地之极回来后,每次见到你时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很难受,特别是听到你弹流光琴时尤甚,就好像失了心一般。师兄,原来当一个人真爱另一个人呢,哪怕已忘了这份情,再见时也依然会忍不住为他牵挂。师兄,你失了法力,我便是你的法力。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离你左右。我笙箫默在此发誓,不论今后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陪伴你,护你周全,守你所愿。若违此誓,愿受天雷、业火加身…”   “箫默…”白子画一惊,本能抬起头打断他后面的话,却不想被封住了唇。   白子画登时呆住了,他…竟然吻了他!   虽说之前并非没有过这样子,却都是在不正常的状态下。这是第一次,二人都在正常的情况下,他吻了他!   这个吻很短,浅尝辄止…   “师兄…我,可以吗?”笙箫默慢慢退开,抬头抚上白子画的额角,轻声询问道。   白子画犹豫了片刻,终于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抬起头直视上笙箫默的眼睛:“师弟,那日在销魂殿上,你…与师兄他…”   “是我在熏香中加入了些话迷魂药,只是为了想要知道你的心意。你离开后,我便点了大师兄的穴送他回了贪婪殿。”笙箫默松开手,诚恳的与白子画对望着,认真回道。   白子画不禁后退了一步…   “师兄,我那时心中总有疑惑,为何你明明对我有情却依然那般淡漠。直到那次后,我才真正确定了你的心意。”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唯闻风声…   白子画的脑海中霎时不可抑制闪过许多画面,不禁想起许多事情。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竟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恶梦一样...   良久后,白子画悠悠地轻叹了口气,抬眼看向笙箫默深情的目光,释然一笑。   青光一闪,一件银白色狐裘披风出现在手中,笙箫默脸上挂着笑意环过白子画,将披风仔细为他披上,再细心的将他披散下来的墨发理整齐,笑道:“师兄可还记得曾应允过待我长大便要娶了师兄的事情?”   原来他竟也都记得?白子画怔了一下,微不可见的点头。   笙箫默狡黠一笑:“师兄可有什么心愿?”   白子画转过身,目光深邃地望着远处:“我白子画平生所愿守长留永兴,护八方安宁。”   “还有呢?”笙箫默含笑追问。   知他意图,白子画转过身直视着笙箫默的眼睛:“愿你能平安喜乐。”   笙箫默激动地一把拥过白子画:“师兄可知我此生所愿?”看着白子画垂眸不语,笑吟吟地靠近他耳边似宣誓般轻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趁着白子画愣怔时,笙箫默顺势打横抱起了白子画向屋内走去。   轻轻将白子画放倒在床上,再为他脱下披风拉过被子盖好。“师兄”,笙箫默于榻边坐下,敛下笑意,凝视着白子画明亮的双眸真挚道:“于我而言,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全文结   作者有话要说:  写在最后:楼主儒尊粉,本文乃是看完一位同好小伙伴写的一个短篇后受刺激,心血来潮的产物,灵感来源于小伙伴的一句话。本文写到如此BT的地步其实也是楼楼自己始料不及的,中间也因此有过数次想要放弃的念头,却终是没舍得已写出的那么多文字坚持了下来。   本文原计划be:被封印了情感的笙箫默自从醒来回到长留后与两个师兄恭敬之余并无情份,总觉压抑,自己是多余的感觉。所以在温氏兄妹上长留提亲时,在与温玉妤的相处中觉得她是个很直接,很有意思的姑娘,和她在一起时便会忘记自己是多余的那种感觉,于是答应了这门亲事。成亲当晚,白子画独自立于绝情殿上的露风台上望着销魂殿方向吐出一句: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结果,不想在写的过程中,由于各种留言最终决定改变这个初定计划改成了这样,权当一乐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